鄭吉華還愣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起身追了過去。  可是就在瞬間,他分明還看見那人的背影,追過來時卻看見根本就沒有人的巷子。


    他走迴來看向剛才那老者待著的地方。


    什麽都沒留下。


    “相生相克。”


    鄭吉華重複了這四個字。


    可鄭吉華相信其中一句,那就是他和寧兒都能平步青雲,他鄭吉華的女兒,他會推著她去那個位置。


    鄭院內,宴允看著油紙裏包著的雞腿,其實還是有些擔驚受怕,上一次就是因為貪嘴所以才會出事。


    如今看著油光光的大雞腿,都不敢下肚。


    南雲景他為什麽又會給自己送雞腿來?


    宴允看向在一旁窗戶上的白鷹。


    還能讓白鷹送過來?


    宴允看著那雞腿,還是沒敢開口吃,不過聞著味道不錯,她倒是挺想吃的。


    宴允將那大雞腿給掛在了一旁沒再動,她起身去了青兒房間裏。


    剛才因為陸蘭打亂,都還沒看見青兒。


    一旁守著的丫鬟說,“大夫已經給她上的藥,隻不過要看她自己能不能熬過來了。”


    就和曾經的茹青一樣。


    鄭府裏哪裏會有那麽多的溫情存在。


    就在宴允有些憂心青兒應該怎麽辦時?


    一旁的丫鬟對的宴允出聲道,“小姐不必擔心,青兒姐姐就由我來照顧吧。”


    宴允迴頭看向說話的人,倒是立刻就認出來她是誰了。


    之前從小妾院子裏救下的那個世界那丫頭,是叫沫兒。


    沫兒低著頭說:“青兒姐姐不會有什麽事的,小姐,你也不用太擔心。”


    宴允看向她,對著她招了招手。


    沫兒立刻走上前跟上宴允。


    宴允帶著她迴屋子,將一旁的自己收藏起來的銀子放進了她手上。


    沫兒看清銀子,就和燙手山芋一般,根本不敢去接。


    她語氣慌張,“小姐,銀子我萬萬不敢收下。”


    沒銀子,這府上自然也是寸步難行,宴允比誰都清楚。


    “收下吧,去給青兒買一些藥也好,沒有藥,她也撐不過來。”


    沫兒有些驚訝地看向宴允,大概也是因為她突然說話有些驚訝到了。


    不過她並沒有覺得太過意外,她立刻就低下頭說,“小姐院子裏的這些銀子,夫人房裏都是知道的,若是少了,我們都擔當不起。”


    她怕是自然。


    宴允卻執意給她。


    “難道我開口說了給你都不行嗎?”


    這些丫頭何必要把事情想得這麽困難?


    “你幫我照顧好青兒你的賣身契,我也會幫你拿迴來。”


    雖然她自己決定留著鄭院,“萬事還是要為自己打算才是。”


    沫兒聽見小姐和自己這樣說,臉上倒是浮現出一些不同的情緒來。


    她如今的臉已經被毀得太嚴重,就算好了可也已經落下了鬼一樣的傷疤。


    她抬手捂住臉低下頭對著宴允苦笑著說,“小姐對青兒倒是挺好的。”


    宴允自然清楚她的心思。


    可時常看見向院子裏麵偷看的石頭,想來也是因為沫兒才會關注。


    “你身邊同樣也有這樣的人,不要為了眼前的事情,就看不清周圍的人。”


    畢竟還是有更多選擇。


    沫兒沒有聽宴允說這些,她握著宴允給的銀子離開。


    鄭吉華夜裏迴來。


    就聽見丫鬟過來稟告,說了讓鄭吉華高興的事情。


    雖然宴允受傷府上一直低氣壓。


    可丫鬟們帶來的消息說,“小姐今日開口說話了,不僅蘭夫人聽見,府上的丫鬟也聽見了。”


    鄭吉華原本還想喝上一口溫茶潤潤嗓子,聽見丫鬟傳話之後,茶杯落在地上哐當一聲碎掉。


    鄭吉華看向丫鬟。


    “你們說什麽?”


    丫鬟們立刻再次重複她們的稟報說,“小姐。開口說話了。”


    鄭吉華立刻向著宴允的屋子裏麵趕過去。


    那一路,鄭吉華也想起曾經聽那神醫說過。


    小姐不需要他的醫治,在她想開口時,有一天會說話。


    難道今天就是那一天嗎?


    鄭吉華還沒到院子,遠遠看見宴允立刻就跑了過來。


    他高興地大喊一聲,“寧兒,爹爹迴來了。”


    宴允卻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迴屋內。


    鄭吉華跟進去,高興地抓住她的手臂,對著她說,“寧兒今日開口說了什麽?爹爹迴來得太遲,都未曾聽見,寧兒,叫聲爹來聽聽可以嗎?”


    鄭吉華眼中的喜悅,自然騙不了人,可他越是高興,宴允就越是不會讓他如意,不管說幾次宴允都不曾開口。


    就連一旁的丫鬟都是冷汗連連,她們分明都聽見小姐說話了,為什麽對大人又什麽話都不說。


    丫鬟們都有些著急。


    鄭吉華反倒是一反常態,他高興,就是高興。就算宴允不說話,他也高興。


    隻要府上有人聽見寧兒說話,那他鄭吉華之女,就是一個完整的人,這一件事就讓他足夠高興。


    “府上的丫鬟,都去領賞每人都去領二兩銀子。”


    一旁的丫鬟們一掃陰霾都跪下來對著鄭吉華和宴允謝恩。


    “謝謝老大小姐。”


    宴允掙脫開鄭吉華的手,迴了屋子準備躺下。


    鄭吉華看著宴允的那張臉,腦海中卻突然出現那老者說的話。


    “若是她叫一聲爹爹,你的壽命也會同樣少一天。”


    鄭吉華也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這句話?


    可他並未在意。


    若是寧兒願意叫一聲,他少活一天又如何?


    可若是不想叫那自然也沒有辦法。


    鄭吉華看向一旁的下人,“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老夫人那邊,夫人那邊也去傳話,讓夫人也知道。”


    因為宴允開口,鄭院立刻張燈結彩起來,鄭吉華不僅給府上的丫鬟下人都給了賞賜,還吩咐大擺宴席,雖然也沒其他人祝賀,隻是府上的人也可以十分熱鬧。


    陸蘭的院子裏,聽見外麵熱熱鬧鬧的聲音,派了丫鬟出去問。


    丫鬟們迴來說大人迴來了,陸蘭原本還想跟著去找鄭吉華,她也擔心鄭寧兒先自己一步去和鄭吉華說自己那些話。


    丫鬟站在一旁,一五一十地說,”是因為小姐開口說話,大人現在在府上設宴,丫鬟下人們都可以一起上桌慶賀。”


    讓丫鬟和下人一同慶賀,這在哪裏都未曾聽說過。


    陸蘭問丫鬟,“你這消息可當真?”


    丫鬟點了點頭。


    “其他院子裏的人也是這樣說的,剛才,夫人身邊的嬤嬤也來傳話,讓蘭夫人你也出去,說是大人吩咐的。”


    “還有說其它的嗎?”


    丫鬟想了想搖頭。陸蘭聽完手握成拳,頓時捶在桌麵上。


    她都分不清,今夜的邀請是好還是壞了。


    大人沒有讓下人親自過來請自己,反倒是讓那個女人身邊的嬤嬤過來傳話。


    難道是宴允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嗎?


    陸蘭心中頓生不安,想起昨夜喝的那些酒,就不應該喝那些酒,不喝的話,自己也不會跑到鄭寧兒麵前說這些話。


    丫鬟們看陸蘭有些猶豫。


    “夫人,可要讓我們為你上妝?”


    陸蘭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語氣不善地責罵,“是你們著急要去了吧?”


    丫鬟們立刻低下頭,“夫人,我們自然是不敢,隻是這樣的日子,我們也想讓夫人風采過人的過去,大人看見夫人打扮得美美的,自然更疼愛夫人。”


    陸蘭冷笑一聲,不相信她們口中的話。


    她選擇不過去。


    若是鄭寧兒已經向鄭吉華告狀的話,那自己不去的話他也會過來找自己。


    現在,自己隻有裝出一出苦肉計來避開。


    陸蘭看向一旁跟著自己過來的那個丫頭。


    “你過來些。”


    那丫鬟走過來,陸蘭靠在她耳邊說了些話。


    那丫鬟立刻睜大眼睛。


    陸蘭問她,“可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丫鬟立刻點點頭,“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


    陸蘭並沒有去赴宴。


    因為宴允臉上的傷也沒好,所以她也沒有出現。


    鄭吉華讓府上的人,一同過來用餐,看著缺席的陸蘭。


    近日她的種種付出,鄭吉華還是清楚,都是她為了自己和寧兒,見她不到,也就問多問了一遍。


    “蘭夫人怎麽沒來?”


    丫鬟們迴答說,“蘭夫人那邊派了人來傳話,說是感染了風寒,起不來身。”


    聽完小妾反倒是冷笑了一聲。


    “分明是將軍之女,身體居然如此嬌弱,風風寒就起不來身了。”


    鄭吉華聽著她的話。


    倒是不高興了。


    畢竟都是自己府上的人。


    她們二人同時伺候自己,自然應該再和諧一些才是。


    可小妾剛才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煽風點火的意思,


    鄭吉華看向小妾,質問小妾,“這些話,能從你口中說出來的嗎?”


    鄭吉華也沒管周圍是不是還有其他丫鬟和下人在,直接因為小妾嘴碎陸蘭這件事情,對著小妾就直接批評了。


    小妾當時一愣,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鄭吉華也還像以前那樣,是她還在當府上當丫鬟上,同樣那般毫無尊嚴的對著她嗬斥。


    小妾心中生出不滿,卻也還是強顏歡笑,她看向鄭吉華,強忍扯出一絲笑意。


    “是我說話太衝動,相公要生氣,這些話我以後一定不會再說。”


    鄭吉華掃了她一眼,眼神如刀,和陸蘭作對比,鄭吉華越發覺得小妾已經看不上眼。


    他看向一旁的老夫人,兩人因為朱嬤嬤的事情,如今還沒開口。


    他請她過來,老夫人想著不能傷了自己兒子的麵子,可這並不代表,她就會忍下鄭吉華要對自己做的事情。


    她自然是不會迴長古城的,她要留在這府邸。


    寧兒不是個啞巴是件好事情了,可老夫人還是覺得女子與男子不同,鄭吉華還是要培養一個男子,作為鄭府真正的繼承人才可以。


    老夫人看向小妾,小妾又覺得如同針尖刺自己一般。


    無用的東西。


    就看那陸蘭,能否早日有孕。


    而就在前院裏熱熱鬧鬧,宴允又去了青兒的屋子,看著青兒就像是腐爛的後背,她也擔心。


    青兒可不能長時間地匍匐著,不然唿吸不暢也是會死的。


    宴允曾經看見過有年邁的嬤嬤,就是這樣死去。


    那些丫鬟和沫兒也是一樣。


    雖然說了會照顧青兒,卻也沒有動手。


    眼看著青兒臉色都已經紅腫,宴允實在擔心隻能自己上手,她抬起青兒的手臂,想要將青兒給翻個身。


    一旁景曰的身影出現。


    “還以為你去了哪裏,這般久都不見你身影,如今想要見你一麵,還真是難如登天。”


    宴允看見他臉上的錯愕露出驚喜。


    景曰從窗外跳進來,隱約看見她那張臉上的傷痕。


    立刻伸手掐住了她的臉。


    “怎麽會傷成這樣?”


    聽著他語氣裏帶著擔心,宴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而且他掐著自己的臉這也讓宴允覺得不習慣。


    自己都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個什麽身份,而且他這般動手動腳,讓宴允覺得自己接受不了。


    她輕輕推開景曰的手。


    對於受傷也是輕描淡寫。


    “傷到了而已。”


    聽著宴允輕飄飄的一句話。


    景曰說,女子相貌自然是最重要,若是以後留下傷痕,那又當如何?


    宴允卻是毫不在意。


    留下傷痕,就留下好了。


    她也不是靠皮囊麽存活於世間。


    景曰聽著她對答如流的反倒是來了氣。


    “教了你這麽多的東西,你倒是一樣防身都沒學上。”


    宴允確實也學了很多,飛簷走壁,悄然無息倒是學了大概。


    隻不過碰上朱嬤嬤那般光明正大,自己也同樣脫身不了。


    宴允手還扶著青兒手臂,看向景曰,直接安排他來幫自己。


    “請你幫我扶著青兒這邊手臂?我要扶著她起來。”


    景曰看了一眼床上人後背血肉模糊的,看上去也隻是依稀尚存一口氣給吊著。


    景曰仔細看了看,問宴允,“之前給你的那藥丸,你喂給她吃下了嗎?”


    宴允看向他,“你怎會知道?”


    那世上稀有的丹藥,他自然知道的。


    若是沒宴允給她喂下,這丫頭也撐不到這般久。


    他沒想到的是宴允居然舍得給一個丫鬟。


    他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給了你,你願意給誰就給誰。”


    景曰走上前,用袖子擋住手掌,借力扶著青兒另外一隻手,將她側著翻身起來。


    宴允看著她那憋紅的臉,勉強恢複了一些正常血色。


    景曰看清青兒的狀態。


    他告訴宴允若是繼續這般下去,也不過是將死期往後拖延幾天罷了,最後也始終難逃一死。


    宴允卻說自己已經想了辦法,隻要撐過今日就好。


    撐過今夜之後,宴允就會將青兒親手給送出去,所以隻要撐過今夜就好。


    聽到宴允如此肯定的語氣。


    景曰告訴她,青兒身邊離不了人,一定要有人悉心照料才是,他又看著宴允的臉。


    分明是個千金小姐,竟然落得如此傷痕,讓人看了還真是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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