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會的確很特別,社員到齊,康榮挨個點名。康富宣布開會。


    院子裏開進一輛吉普車,就是送華子來的老查開的那輛。從車裏押下來的人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是五花大綁的公社婦聯主任白淩雲!


    她犯錯誤了,被押送迴蘑菇崴子屯兒勞動改造!


    康富比比劃劃講話完畢,接著宣布:“前進大隊,第七小隊全體社員對反動分子白淩雲的聲討大會現在開始!”


    誰也沒想到,康富的話音剛落,他大兒子康小皮竄過去,飛起一腳踢到白淩雲的屁股上!嘴裏還罵道:“白大屁股,你他媽的也有今天!”


    白淩雲那火爆脾氣哪裏受得了這個!雖然雙臂被捆著還是怒罵著:“王八蛋,你敢踢我!”說著一頭撞了過去。


    華子再不出手,她非吃大虧不可!


    於是竄過去推開康小皮,把白淩雲抱住。


    “康富,上級讓你聲討,可沒讓你打人!”


    康小皮還是不知進退:“反動分子,就得打!”


    華子把白淩雲交給米雪晴,攔住康小皮等人:“你他媽的算個爺們麽?你打我一下試試?都他媽別吵吵,聽我說兩句。”


    人們靜了下來,華子才說:“白淩雲到底因為什麽犯的錯誤,現在還不清楚。上級也沒文件,要說康榮反動我信,說白淩雲反動我絕不相信!”他轉過身:“康富,做為隊長,你能不能好好教育教育你這唬逼兒子?一個大小夥子,當著這麽多人踢人家大姑娘。他今後還想不想娶媳婦兒了?”


    康富:“這是批判大會呀。”


    “你挨批判的時候也不少,誰打你了?”


    康富:“我那是被誣陷被冤枉的。”


    “你敢保證白淩雲不是被誣陷被冤枉的?一旦調查清楚,哼哼,你就等著吧!既然是來勞動改造,你還是先給她派活兒吧。”


    老查:“上級就是這麽說的。我還沒來得及跟康隊長說呢。康隊長,白淩雲同誌已經交給你負責的生產隊,你得給我簽字,我好迴去交差呀。”


    康富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是他閨女康立梅代簽的。


    查公安把條子收起來說:“華子,你小子準有出息。”說著轉身走了。


    康榮這小子也夠損的。明知道集體戶就華子一個小夥子,偏偏把白淩雲分派到了集體戶。


    華子是不是流氓壞分子,康榮康富不知道。可是白淩雲被打倒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康富不過是個花架子,康榮可不簡單。華子今天在大會上公開袒護白淩雲,甚至說自己可能是壞分子白淩雲都不可能是。這引起了康榮的警覺!這個小流氓和姓白的到底什麽關係?蘑菇崴子屯兒是個社員就知道兩個人針尖兒對麥芒,從來就不對付,現在到底怎麽了?


    康榮這種人的陰暗心理,絕想不到華子的所作所為很簡單,就是出於年輕人的傻仗義。


    康榮把白淩雲安排到集體戶,沒人能提出反對意見。他正好暗中窺視,試圖抓住兩個人的把柄……


    他料不到,華子的傻仗義行為才剛剛開始。


    白淩雲氣得坐在炕上抽抽搭搭的哭。


    華子問她因為啥被押送迴蘑菇崴子屯兒,她也不說。他把柳大妞柳二妞請過來陪著白淩雲。


    沒有隊長的命令,白淩雲晚上也不敢迴家。華子隻能在西屋箱子上搭鋪。


    她們住進來,華子再也不敢偷偷夜裏進城跑黑市了。


    不知道白淩雲這一夜是怎麽過的,第二天早晨起來喝了一碗粥。吃完早飯,大妞知趣地帶二妞迴家,華子才慢慢問她。


    原來是公社新來的一個姓趙的副書記,趁著白淩雲值夜班突然闖進室內!從後麵抱住她就要幹壞事……


    白淩雲情急之下給了他一個嘴巴!


    沒想到三天後,他的婦聯主任就被拿下,送迴了蘑菇崴子屯兒。


    他奶奶的,這也太無法無天,明目張膽了!老子非整他!


    如果在寬城就好辦了,找一幫小哥們兒,堵在半路一頓暴揍!可是在青鬆嶺公社,都不知他住哪,長得啥樣?


    華子把白淩雲的事兒寫成材料,又給國詠梅寫了一封長信……


    白淩雲雖然沒被指派到一線勞動,卻得天天到生產隊收拾馬糞。白淩雲每天迴到集體戶都把衣服鞋子脫下來,晾在外麵,然後洗手洗臉再吃飯。


    華子拿著貼餅子看著白淩雲:“嗬嗬,勞動就是鍛煉人。瘦了一圈兒,卻變得漂亮了。姐,你原來也是個美人胚子。”


    “華子,我都這樣了。你還拿我開心呀?”


    華子:“我說的是真話。你也別太沮喪,我就不信咱沒說理的地方。康家那些人再沒欺負你?”


    “再敢欺負我,我就豁出去拿糞叉子插死他們!”


    “犯不著。一群二虎巴登又饞又懶的玩意兒。你瞧那名字,康小皮康小毛,毛皮那不是牲畜麽。”


    白淩雲:“康小皮本來叫康小波。頭一年分紅簽名,寫丟了三點水兒。從那才叫康小皮了。”


    華子:“生產隊一個保管員都不能隨便撤換。你可是婦聯主任,國家幹部。他一個副書記有什麽權利這麽幹?這不合法規!”


    “我也在等待上級的處理意見。”


    華子:“姐姐,你想啥呢?還等待?再等下去你就徹底完了。你先到隊裏幹活兒,這幾天我要不在家,甭管誰問你就說不知道。”


    白淩雲:“你要幹什麽去?”


    華子:“你的事,隻能去縣裏趟趟路子。但我覺得拖不得,萬一姓趙的再使壞,給你徹底定性,那就糟了。”


    白淩雲哭了:“華子兄弟,你說我這一輩子就這麽毀了,我……”


    “我先去試試!”


    等了半個多月,國詠梅的迴信才到華子的手裏。讀了兩遍,他心裏有譜了。趁著上午沒人注意,華子騎上自行車出發了。


    這種事找滿自由、唐竹青都不行。


    國詠梅的信裏讓華子先求見她的父親,雖然幫不上忙卻有法子讓他見到縣委書記。華子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國詠梅的父親了,在林業局辦理監護證書就是他經手的。


    聊了一個早晨,國詠梅的父親還真給他指了一條路,帶著他給的通行證,華子還真進了縣委書記的辦公室!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麵對麵舉報!


    可是這個姓文的書記,接了華子的材料。搪塞了幾句,就把他打發出來了。


    他奶奶的,老子明天還來。不整倒這個趙副書記,一旦露出去,自己和白淩雲今後都沒好果子吃!


    既然一時衝動陷進來了,那就玩兒個魚死網破!老子光腳不怕穿鞋的。


    可是往後三天,縣委書記根本沒來上班。滿自由勸華子別再去了,現在都是官官相護。


    不過唐竹青無意之間給華子提供了一條重要消息,姓趙這孫子之所以當上公社副書記,原來是上邊有人!他的連襟是地委副書記!


    果然是朝裏有人好做官。


    第五天華子終於又見到了縣委書記。


    “文書記,我等你五天了。我想把那份材料要迴來。”


    “怎麽?你材料裏說的不是事實?”


    華子連連擺手:“絕對事實,沒有一個字是假的。可是我聽說,這個姓趙的連襟是地委薑書記。你官兒沒他大,別惹麻煩。我想去省委……”


    書記很驚奇地問:“你跟這個白淩雲有親戚?”


    “沒親戚。我曾經是她領導下的知青、社員。說實話當時還跟她很別扭。可是我們咽不下這口氣!”


    文書記問他:“如果你到省裏還是解決不了呢?”


    華子一梗脖子:“那我就背著貼餅子去北京!我們黨如果都是這種幹部,那紅色江山就危險了。我就不信,連毛主席都整不了他!”


    文書記:“後生可畏啊。”


    “堅持真理,戰鬥到底!”


    文書記:“你叫華淩霄,這名字符合你的個性。”


    “我就是個被醫療係統開除的小大夫,是被遣送下鄉插隊的。”


    文書記一笑:“嗬嗬,你這年輕人呐,到底是怎麽想的?我查了你的所有檔案,沒有這樣的定性啊。”


    “我自己說的。好活。”


    文書記:“我建議你先迴去爭取一下白淩雲的意見。讓她自己再親筆寫一份材料。最後問一句題外話,你們是不是戀愛關係?”


    “絕對不是。不管是幹部還是知青,包括隊裏的社員都知道我是流氓壞分子。誰可能跟我談戀愛?再說我還小呢,不想老早找媳婦兒。”


    “哦,原來是這樣。你還是迴去看看吧。”


    這個當官的雖然很溫和,沒有一句廢話。但是讓人很難拒絕。


    華子迴到集體戶的時候,隻見白淩雲帶著米雪晴、柳大妞、柳二妞、李彩霞等一幫人在院子裏迎接他呢。


    白淩雲抱著華子就哭了。


    到底怎麽迴事啊?


    原來那個趙副書記被處分,弄到縣黨校學習班去了。白淩雲恢複名譽,等著上級安排新工作呢。


    華子進屋坐下才仔細迴憶這七八天的事情:“我說那五天他怎麽沒見蹤影呢?原來他是來青鬆嶺了。對了,文書記還讓你親筆寫一份經過材料。”


    白淩雲:“我已經寫完了。可是文化水平太低,雪晴說我那材料驢唇不對馬嘴,其實都是她和大妞替我寫我的。”


    梁老小兒走了進來:“白書記,你官複原職,先收拾那個康小皮!”


    華子立刻說道:“那是小人行徑!康富要下台,康小皮連個屁都不是,犯得著挾私報複麽?”


    白淩雲:“你說什麽?誰讓康富下台?”


    華子:“你這大半年沒來,迴來就挨鬥。你勞動改造,沒看看蘑菇崴子屯兒的莊稼?”


    白淩雲:“我一直在馬圈起馬糞,沒去地裏。”


    華子:“就種那麽點地,鏟趟大撒手。地裏草比苗都高。公糧交不夠,社員要挨餓。他那隊長還能當下去?”


    米雪晴:“說我爸不好,他還不如我爸呢。”


    話說到這兒了,華子得敲打敲打他們:“你爸、康富、白淩雲、那個趙副書記都有個共同的毛病——眼界太小!孫悟空當了弼馬溫,有點權利就不知道官兒多大了!下屬、老百姓都不是當官兒的奴隸。就不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你爸讓蔡少江占我集體戶時,想到過會白挨揍麽?趙副書記會想到手下的一個小幹部敢扇他嘴巴麽?白淩雲會想到康小皮敢踢她屁股麽?境界高的現在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縣委的的文書記,一個就是將來的國詠梅。這個文書記表麵不溫不火,親自下鄉解決問題神不知鬼不覺。明知道這個姓趙的連襟是地委薑書記,但就是把他拿下了!什麽氣魄?”


    白淩雲:“文書記也找我談話了。可是國詠梅……”


    “你在東屋大炕上哭天抹淚,我就給國詠梅寫了封信。就是她給我迴信仔細分析了情況,讓我去找文書記的。我懷疑當官的官官相護,她就相信堅持真理!”


    白淩雲長長歎了口氣:“華子,我後悔當時當隊長的時候,沒好好對待你們這些知青。你當時也噴過我,我也往心裏去了,可是還是沒做好……。國詠梅、唐竹青他們都是看你的麵子。”


    華子:“錯!我們都是看在正義的麵子,看在真理的麵子!我當時就說,絕不相信你會反動。請我喝酒。哥們太累了。”


    白淩雲又迴公社上班。


    華子悄悄告訴米雪晴柳二丫,康富不管事,找幾個婦女偷偷上山采山貨藏在家裏……


    經常來集體戶的年輕人已經意識到生活的危機,還真聽華子的話,把自家的院子自留地都種上了苞米。隻有柳大妞,雷打不動的上班,學習。


    白淩雲重新迴公社,令蘑菇崴子屯兒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掉了毛的鳳凰,沒幾天又飛起來了!


    康富一家似乎還沒看出什麽危機,依然在蘑菇崴子屯兒吆五喝六裝大拿。失落恐懼的是康榮。


    他這個人念過書,因為不願出力幹活兒才逃出去念書的。沒想到念書很辛苦,所以他也沒念好。初中沒畢業就莫名其妙被學校給趕迴來了。


    他看不上自己的老婆,做夢都想勾搭女人。可是搞破鞋他既沒資本又沒權利,自認一身能耐卻沒一樣能發揮出來。一塊金子埋沒大山旮旯幾十年不曾發光!


    他很早就看上白淩雲了,可是這個大白蘑菇連正眼都不看他。即便白淩雲成了落毛的鳳凰他也不托底。侄子康小皮那愚蠢一腳,不但徹底激怒了這個母老虎,還勾出個華淩霄。


    他本以為用不了幾天,白淩雲和華子就得鬧得醜聞爆出。他就可以借機下手。


    十幾天過去,白淩雲竟然莫名其妙迴公社上班了!


    白淩雲當隊長,他惹不起華子;米永剛當隊長他更不敢招惹華子;現在自己哥哥當了隊長,自己是堂堂的會計,還是沒惹得起他。


    他曾不斷幻想自己要是有把子力氣,非活活掐死他!自己要是有槍,非把他一槍奪命!


    幻想不過是滑稽的自我安慰,要弄死他還真得動點腦筋。留著他,再加上白淩雲,康家兄弟在蘑菇崴子屯兒的江山就坐不長。


    尤其讓他煩惱不盡的是,心裏一團欲火燒得眼睛通紅,可是襠裏那東西被馬蜂蟄了以後再也不肯抬頭。有時撒尿都沒感覺,不知不覺尿在褲襠裏。傳說華子能治得了這種病,但是一例蜂毒膏就兩百塊,要治這種毛病,想都不敢想。


    他恨華子,更恨那些該死的馬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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