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店是鬆化鎮東南,坐落在大山裏的小鎮。因為張作霖要修築一條從寬城直達通化的鐵路,那裏才繁榮起來。可是張作霖被炸死,張學良跟蘇聯人開戰,這條鐵路也沒修通。依蘭店不上不下的被吊了起來。


    華龍飛走馬行醫曾經來這裏三次,這裏有一個東北軍管轄的糧站!三化山區糧食的集散地。這一帶的各個行政區收集上來的糧食,都從這裏裝上火車,運往沈陽。


    雖然大部分糧食已經在年前就運走了,可是一定還有餘糧。即便這一點點餘糧,也足可以撐死山彪這支小綹子了。


    中午打了一隻瘦麅子,烤著吃了。一路向南,站在山頭已經隱隱約約能看見依蘭店了。


    山彪問道:“兄弟,你不是要帶咱們去砸依蘭店吧?”


    華龍飛:“除了這種地方,別處還有糧食麽?我早都看明白了,大庫裏沒糧食。小米大米白麵都在沈記米行存著呢,隻有一個班步兵。剩下的都是掌櫃的夥計啥的。”


    山彪:“我的媽呀,你就是個愣頭青。胡子砸跳子,那不是找死麽?”


    華龍飛:“別扯淡。那些大米白麵都是當官兒的騙老百姓的,不搶白不搶!他媽的,他們吃香的喝辣的,拿著白麵逛窯子,憑啥老子餓著?幹死他們,能拿多少拿多少。大山裏一藏,他們找都找不著。哈哈!”


    山彪:“兄弟,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依蘭店就是個鐵框子!”


    華龍飛:“什麽他媽的鐵框子銅框子?老子隻想吃包子!你他媽要沒膽子趁早滾迴去!”


    山彪被他罵得抹不開麵兒:“奶奶的,你小子膽子比倭瓜都大。死活一條命,跟你幹了!”


    華龍飛:“我先摸進去裝作算命先生,把他們纏住。你們隨後撲過去,先幹死跳子。然後扛起麵口袋就往外跑,然後我放一把火,開槍大喊有糧吃啦。趁亂和勁兒,往這邊山裏跑!一二三……,你們九個,扛出九袋白麵,隨便吃。”


    一個大個子,給兩個身邊的夥伴遞了個眼色,轉身就走。


    華龍飛斷喝一聲:“站住!”說著,跑過去攔在了他們三人麵前“幹什麽去?熊啦?”


    那大個子:“你不是我們綹子四梁八柱,管不著我們。為一口吃的送命,我們沒那麽傻。”


    華龍飛一晃醫杖:“你奶奶的,搶老百姓尿性,搶當兵的就他媽熊包啦?你們真不去?”


    大個子:“打死也不去!”他說出來就後悔了。綠林道上最忌諱說出死字!


    “那老子就送你上西天!”一道黑光閃過!華龍飛的鐵樺木醫杖,砰的一聲砸在大個子腦袋上!


    大個子悶哼一聲,栽倒在地,七竅流血,眼看活不成了。


    “誰還耍熊?說話!”


    這下把山彪都嚇傻了。這小子才是真的殺人不眨眼,比宰雞都容易。


    跟著大個子那倆小子褲襠都濕了,好歹沒拉出來。


    華龍飛:“身上都收拾利索了。扛著麵袋子跟著山彪大哥走,哪個拉下,打死活該!你奶奶的,沒膽子還出來打砸搶騙闖江湖?”


    山彪擦了把冷汗:“兄弟,你下手……”


    華龍飛:“我告訴你們,兄弟十二歲就敢拚命挑了京城花子大櫃。就是為了救出我那個哥們兒馬幫子!老子時是還沒根醫杖,手拿的就是倆藥錘子!當兵的再橫,他也怕不要命的!何況張學良的兵我見過,都是熊種。跟我走!”


    依蘭店的沈記糧行其實也不是東北軍的下屬,而是張景惠的小老婆四姨太的叔叔開的。大豆高粱水稻都已經運走,剩下的精糧,其實就是張景惠的“私糧”。收大糧的時候,這裏有張作相駐紮的一個步兵營。糧食運走以後,軍兵也隨即撤走,這裏的一個步兵班性質就是張景惠的家丁。


    華龍飛拿著醫杖挑著一個布招子,用黑炭寫上“摸骨神卜”,趁著暮色靠了過去。


    糧行剛要上閘板,卻被一個衣衫破爛,麵目看不清楚的算命先生攔住了。他餓了走不動,要歇歇。最好能摸骨算命,換倆饅頭……


    掌櫃的伸手往外推他,卻被他一探手給弄脫臼了。


    他在前院鬼哭狼嚎的一叫喚,立刻招來了看家護院的跳子。同時也招來了八個黑乎乎的身影。


    幾個當兵的咋咋唿唿,撲過來還沒看清什麽模樣。啪啪啪,一陣槍響!


    山彪帶著人闖進糧店先搶吃的,後搶糧食,扛著麵袋子就往後山跑……


    山彪帶著人跑到林子邊上,華龍飛已經嚼著餅子牽著馬等在那裏了。


    “山彪大哥,有糧吃了。找個地方歇歇吧。我得往迴趕路了。”


    山彪等人十分詫異:“兄弟,你不要白麵。還有三條噴子呢。”


    華龍飛:“我家裏不缺吃的。拿了兩條噴子在馬上,看家用。還是那句話,山不轉水轉,江湖路上再相見。”


    華龍飛說罷深施一禮,飛身上馬,沿著原路而去。


    山彪:“弟兄們,看見沒?這才叫英雄好漢!”


    沒有墜腳的,華龍飛天亮的時候就到了山頭集。


    山頭集的人華龍飛還有很多人華龍飛不認識,可是這兒的人沒有不認識華龍飛的。


    這裏賣山貨賣藥材收賣糧食的人和他最熟悉。都知道這個小大夫野郎中,能耐大,出手大方,為人仗義,但決不好糊弄。


    華龍飛在山貨市胡同口的包子鋪吃了一頓早飯。隨著太陽升起,市麵兒上人多了起來。華龍飛馬上順著一個長包袱,包袱上麵還掛著他那根黑色醫杖。他牽著馬來到市場最北邊,那是一片空地,也是騾馬牛驢豬狗魚類野獸的交易市場。也是宰殺牲畜的地方。


    一個五短身材,四方臉,大嘴叉的中年男人抱著膀子走進市場。他叫常四兒,是山頭集有名的,也是唯一的牙行。華龍飛買的馬匹驢騾就是他給搭個開的價。


    “常四兒,這幾天發財呀?”華龍飛眼裏閃著火光站到他的對麵。


    常四兒咧開嘴,皮笑肉不笑:“野郎中,哪裏發財?虎骨熊膽都沒貨。有點蛇皮……”


    華龍飛:“我的那幾匹牲口,你沒少賺呀。”


    常四兒:“小郎中,咱可是明碼生意。那一塊大洋,是咱事先說好了的。”


    華龍飛:“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馬幫窩棚這幾天砸響了,你沒聽說?”


    常四兒:“小郎中,這話可不能亂說。咱是斷皮肉的,斷不了綠林。”


    華龍飛:“你看看我馬上,應該知道我幹什麽去了。他們大當家死了,二當家被我放了。知道我為什麽把他放了麽?”


    常四兒:“小子,你別把事兒做的太絕!”


    華龍飛拍拍腰裏:“識相的,跟我走一趟!”


    常四兒:“我要是不跟你走呢?”


    華龍飛:“嗬嗬,兩個時辰之內,四鄉八鎮都能看見你給胡子當花舌子的撚子。那你可有好看的啦。”


    要是四鄉八鎮的人都知道他是胡子的窩底花舌子,絕活不過三天就得被人打死!


    常四兒無奈跟著華龍飛來到馬幫窩棚。


    被打死的胡子屍體,放在北邊山根兒樹林下,已經被野獸撕得亂七八糟的。華龍飛逼著常四兒,挖坑把胡子埋了。


    然後帶著他來到自家大門外,江翩兒和王二蘭、王豆包等人正在等著他迴來呢。


    索巴根、趙老虎押著常四兒跟著華龍飛走了過來。


    華龍飛:“常四兒,你知道這地方是啥麽?那綹子大當家就是在這兒被老子一槍撂了的!”


    華龍飛從馬上拿下那個長包袱,打開以後,裏麵是兩條八成新的奉天造步槍。


    “索巴根,趙老虎,這年月想保屯子平安,沒家夥不行,槍法不好更不行。別咋咋唿唿跟那些崽子似的,手裏的家夥都他媽是燒火棍!”


    常四兒撲通一聲跪下:“華爺,您高抬貴手。小的這條爛命不值錢,您就當我是條狗,我再也不敢啦……”


    華龍飛:“瞅瞅你他媽那熊德行。男兒膝下有黃金,站起來!老子想殺你在騾馬市就動手了。”


    常四兒哆哆嗦嗦站起來:“華大夫……”


    華龍飛一顛鐵樺木醫杖:“山頭集不能沒有騾馬市,但這一帶不能再有花舌子!”說著他一蹲身,雙腿弓步,鐵樺木醫杖橫掃出去,砰的一下正砸在常四兒的膝蓋上!


    常四兒慘叫著,抱著膝蓋滿地亂滾。


    華龍飛:“就是本郎中親自出手,你這條右腿也廢了。滾出去!”


    趕走了常四兒,華龍飛才迴到自家院子,跟大家講了那兩條槍是怎麽來的。


    王豆包憂慮到:“他們是兩股綹子合窯來打咱們的。九鼎山,頭有七八九,尾有大二三,四五六鼎最難找得到。連當年的花膀子隊、東亞義勇軍都沒進來過。沒想到被這幫東西踏破了,大家得多加小心啦。”


    華龍飛:“光加小心,老是提心吊膽地防根本沒有用。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得想辦法,讓他們連惦記都不敢惦記。”


    趙老虎:“咱們也築圍子,隻要有槍,躲在圍子垛口上就能把胡子打死!”


    華龍飛:“圍子得有。可是咱們這屯兒,人少屯子大,就算有了圍子,有幾個能上去的?連一麵兒都擋不住。咱們這裏四麵是山,東北口有雁陣湖擋著。不怕明搶,最怕偷襲。最好有暗卡子,比如陷坑什麽的。一旦胡子摸進來掉進去就得弄出響動來。這迴還不多虧索巴根的狗啊。”


    王豆包:“咱們這隻有西山梁子通往山頭集一條路。陷坑、暗弩、拍木、吊死鬼兒、惹不起都能用上。胡子要闖過這些,不死光了也剩不多少。”


    華龍飛:“說幹就幹,不過這些玩意兒得多動腦子。不能傷著自己人,不能沒人照管。”


    趙老虎:“王大爺教咱怎麽做,我來經管。我還套過野豬呢。”


    索巴根:“吹吧你就,我的狗咬死過野狼!”


    華龍飛:“索巴根,槍都給你經管了,你能不能給我也弄倆狗崽子?”


    索巴根:“等我家狗下崽子……,奶奶的,黑子被胡子給打死了。”


    華龍飛:“我不要那麽好的。一般土狗就行,我經常出門,養兩條狗能幫我姐看家。”


    索巴根:“那就得去山頭集趕大集,半斤小米就能換一個細狗崽子!你家要買迴來我給你馴!”


    馬振邦:“我家也得養兩條狗,咱們一起買。”


    索巴根:“你家就一匹馬,我不給你馴狗。再說你老丈人也會養狗。”


    華龍飛:“這和馬有啥關係?”


    趙老虎:“這小子從小就稀罕馬,自己家又買不起。”


    華龍飛:“嗬嗬,這可太好了。我正犯愁呢。種地時候用覺得很好,可是見天喂,我也忙不過來。你看這麽辦行不行,按頭出工錢,我們仨的馬都交給你經管,瘸侯那匹不經常騎,你可以騎著。我家的驢和騾子得拉藥碾子、拉車馱東西。我騎的馬我自己養,其他的都歸你管!”


    索巴根:“哈哈哈哈……,有槍有馬,我不要工錢。”


    華龍飛:“不要工錢不行。王叔給定個價,今天你就把我們仨人的馬都遷走。”


    王豆包:“這小子就喜歡打魚打獵,種地是個二五眼。一頭牲口二鬥糧,夠他吃一年的。”


    “那就這麽定了。”


    那年農閑比春耕秋收都忙,男人、手腳利索的女人,能拿的動東西的孩子都一起幹活兒。馬幫窩棚四周已經武裝到了牙齒!


    就是屯子周圍的土石圍子太寒磣,人少屯子大,他們實在沒能力修築成自己想象中的城牆。除了西麵的牆像點樣子,其他三麵就是一條溝,裏麵是個土壩,上麵架上木柵欄。


    莊稼旺長起來,王豆包逐片地估算產量。今年又是個豐收年。


    華龍飛:“去年也是豐收年,不是天災卻是人禍。”


    王豆包:“找個幹燥的山洞,拿火熏一熏,把餘糧藏進去封上洞口,三年五年餓不著。”


    馬振邦:“這法子好,那得先找山洞啊。”


    王豆包:“現成兒的。當年給老佛爺找美人鬆,鬆樹沒找到卻找到一個山洞。我們在那裏住了大半年。”


    華龍飛:“山洞存糧會不會有老鼠?”


    王豆包:“抓幾條蛇扔裏邊,連蟲子都不生。”


    華龍飛:“得去山頭集找幾個花子兄弟,聽聽外邊的消息。姓張的在這麽整下去,不用老毛子小日本兒來打。自己把自己就玩兒死了!有點膽子體力的都餓成了胡子,那些沒能力的,女人孩子老人不知得餓死多少。”


    江翩兒幽幽說道:“不知道你家老爺子能怎樣?”


    華龍飛:“他們餓不死。華龍雲不是省油的燈。看有的是我大哥,人太老實。就算活過來,也得扒一層皮。”


    馬振邦:“你為什麽不把他們一家領到這兒來?”


    華龍飛:“他們早就知道我在山裏有房子有地,可是我大嫂還是奔他的娘家。畢竟老丈人家也是個鎮子,開藥鋪的。”


    華淩霄看著天上的星星,幽幽說道:“爺爺那時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咱們蘑菇崴子屯兒,再怎麽富饒也扛不住他們這麽糟蹋。”


    二妞:“那咱們這兒會不會起胡子呀?”


    華淩霄:“放心,絕不可能!那時候是張家父子,現在可是人民當家做主的共和國!誰起胡子那就是作死!”


    很久沒響過的小廣播,突然響了!明天上午九點,在生產隊部召開全體社員大會!


    柳二妞:“開屁會!念報紙能念出糧食來?”


    華子疑惑道:“康富當隊長基本不開會,明天開會有啥大事兒吧。”


    大妞不管大家說什麽,就是一言不發,心無旁騖的看書。米雪晴卻蠻有興趣的等著明天的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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