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撞到冬夏,我有些慌亂。


    待冬夏站穩,趕緊退後數步。


    冬夏遠比我成熟,遇到此事,也難免有些嬌羞,好在樓梯間,無人經過,我倆的舉止,未被人撞見。


    她理了理衣擺,道了聲謝謝,恢複了原狀。


    進到她家,她順手將房門合上,低語讓我稍候。


    平時,租客進來她家,大門都會敞開。看來,因了這次事件,她將我視為自己人了。


    待我在椅子上坐下,冬夏端來一杯茶,說是菊花香,清香可口,沁人心脾。我接過茶,還沒道謝,她又對我講了聲謝謝。


    我知她所謝何意,便說:“小事一樁,何足掛齒。再說了,這件事責任在我。”


    聽我這麽一說,她咧嘴微笑:“這可不是小事,如果我摔殘了,你照顧我?”


    我說:“怎麽會呢,你人這麽好,吉人自有天相。”


    “借你吉言。好啦,不說這個,咱們看畫吧。”冬夏講完,轉過身,進了臥房,從屋裏搬出裝裱好的畫。


    那些畫作,尺寸倒不大,最大的也才一米長度。畫的品種倒多,有油畫、素描和粉彩。畫中人物以女子為主,她們或立或臥,均為側麵,顧盼多姿。明眸善睞,像冬夏。


    冬夏一邊介紹,一邊對我說:“你喜歡哪幅,任你挑。”


    那些畫,初看還不錯,但都不算驚豔。若真要我選,隨便哪一幅都可以。再說了,冬夏贈我以畫,我還有什麽資格挑三揀四的呢。


    冬夏誤會了我的意思,問道:“要不,我幫你選一幅?”


    我說:“好呀,冬姐選的,我肯定喜歡。”


    冬夏盯著我,字正腔圓:“那你可別後悔哦。”


    我迴望著她,調侃道:“自己選的路,含淚也要走完。”


    冬夏走到桌子邊,望著牆上那幅畫。畫上,是個穿風衣的女子,似欲飛翔。冬夏凝神望了幾秒,然後,搬了條凳子,脫掉鞋,站在凳子上,欲要取畫。


    她沒穿襪子,光著腳踝,腳趾上,塗著濃豔的趾甲油。


    我怕她跌倒,趕緊過去,半蹲下身,雙手扶住凳子。仰頭朝上,攬風光入懷,我到底有些心虛,又別過眼去。


    誰知,冬夏卻對我說:“看著我,現在,是見證奇跡的時候。”


    我隻好把目光調迴來,不再往冬夏衣服縫隙裏亂躥,而隻盯著她兩隻手。


    她手指修長,輕輕拍打,像在浪波上跳舞。一手按壓住那幅畫,另一隻手則輕輕掀起畫布。


    原來,那層畫布之下,還隱藏著一幅畫。


    掀開外麵那層畫布,冬夏從凳子上下來,我起身,跟她並排站在一起,欣賞新的畫作。


    那是一幅油畫,同樣是位女子,穿無袖裙子,頭微微昂起,二十出頭的年紀,眸子裏有異樣的光芒,很有些氣質。


    我仰頭看了會兒,說:“畫上的女人是你吧。”


    她兩眼放光:“你看出來了?”


    “很明顯呀,隻是比你年輕。對不起呀,我說錯話了。”但凡女人,都討厭說年齡,我有點口無遮攔。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隻是已經收不迴來。


    好在她沒生氣,一直盯著畫看。


    “知道麽,這是我的自畫像。”冬夏說。


    “你是個畫家啊。”這下,我驚呆了。


    “頂多算發燒友,哪敢自稱畫家啊。不過,畫畫的確是我的一個夢想。可年齡大了,隻能塗鴉取樂。”


    我想,你剛才還貶低大芬油畫村的工匠呢,此刻倒如此謙虛了,嘴上仍說:“既然是姐姐的大作,那我不客氣啦,把佳人請迴家,天天麵對麵,心情倍兒爽。”


    冬夏罵:“貧嘴。”


    我知道,她心裏笑得正歡。取下畫,再三拜謝,告辭迴家。


    夜裏,洗了澡,衝了杯茶,站在客廳,盯著這幅畫看。由著畫,想起這一天來的遭遇,使勁掐了掐胳膊,雖然痛,仍感覺不真實,暗想,會不會有什麽陷阱。


    就算冬夏善良熱情,但她對我的好,遠遠超過了房東與租客的關係。難不成,她和曹超之間,有什麽特別關係?


    在她麵前,我沒提過曹超的名,但保不齊,曹超早就私下裏,跟她講過,我來租房的事了。


    我東西不多,搬家雖不算大工程,但跑上跑下,也有些疲累。布置妥當,我洗了澡,正欲睡覺,門鈴又響了,我想,莫不又是冬夏?


    通過貓眼窺看,卻是一位陌生女子。


    我穿著睡褲,多有不妥,於是,隻開了一道門縫。女子穿件紅色睡衣,絲綢質地。


    她秀發如瀑,披在肩上,大約剛洗過頭,散發出洗發水的香味。


    我來不及開口,她便作了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對門的鄰居。”


    我點點頭,迴了一句:“你好啊。”


    一番客套,她又問:“你房租多少?”


    我如實報了個數目。


    她說:“我倆房型一樣,你比貴我一百塊。”


    我說:“啊,房東還說給了我優惠呢。”


    她笑:“本質上而言,房東也是資本家嘛,都一副德性。”


    我表示同意,接著問:“聽說,房東經常組織大家搞氣氛。是麽?”


    “哼。這是表象啊,同誌,很明顯嘛,做給別人看的,房東們最善於這一套。”


    她往後指了指電表,說:“你出來看看,電表轉得飛快,太不正常了。”


    她如此熱情,我若不去看電表,好像對不住她。電表安裝在牆上頂部,位置有點高,我有近視,沒戴眼鏡,電表上的字,隔得老遠,根本看不清。


    在她身邊,我不好表現出來,怕被罵稱“四眼仔”,隻假裝看到了,雙手一攤,無奈表示:“那怎麽辦呢?”


    她說:“到時交房租時,就對老板說,電費怎麽這麽多。大家都這樣說,老板就會有所收斂。”


    我哦了一聲。


    她向我伸手:“認識一下,朱玲瓏,四川人。你呢?”


    “我姓範,叫範謙。”做介紹時,我順便誇了她一番:“四川好呀,川地多產美人,人也善良,極好相處。與你為鄰,我的榮幸啊。”


    朱玲瓏喜笑顏開,臉上每個細胞都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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