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裏,想要離開,腳上又像釘了釘子,挪不動步。兩種心理正暗自較勁時,手機響起了鈴:“你是我的情人……”


    刀郎的歌聲,突如而來,那種會心一笑的幽默,消解了我的尷尬。


    並非我的手機,而是婦人的。她被刀郎喚醒,正要接聽,鈴聲戛然而止。


    她翻身下床,我退無可退,於是急中生智,大聲唿喊:“老板,床多少錢一張?”


    稍頃,她掀開簾子,朝我走來。


    短短兩秒鍾,她上衣的扣子,原本跳脫出來的部分,竟然神奇地合上了。


    我感歎,她速度真快。


    婦人雖壯碩了些,五官倒挺精致。大眼睛,吊梢眉,顴骨高聳。


    我同學曹超,熟諳風月。我來租房,有一部分原因,受他鼓動:“出租屋裏,有許多露水情緣的故事,你喜歡寫世情小說,去出租屋體驗生活,寫出的人物,才會有血有肉,真實可信。”


    曹超有個觀點,女人顴骨高,說明她在夜晚的事情上,有著強烈的探索欲望。


    我不知真偽,又第一次見到高顴骨的女子,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倘若她苗條些,走在街上,應該能收獲不錯的迴頭率。


    床與沙發,於我而言,是剛需。況且,婦人又能說會道。走路時的顫動之美,令人忍不住想讓目光永久停留。


    在她的推介之下,我選定了床、沙發、餐桌、茶幾、衣櫃、鞋櫃。


    原本,我想去網上買書櫃,正好在她店裏,發現一個竹製書櫃,漂亮精致,也不算貴。婦人見我有了意思,幾句溫言細語相勸,我連書櫃一起買了。


    付完款,她打通手機,喊人送貨。我本以為,她給她老公打電話。誰知,等人到了,才知是個搬家師傅,踩著三輪車而來。


    她和師傅兩人,一起將東西搬出來,放在車上,又叫我在前頭引路。她跟在後麵時,朝隔壁店家喊了一聲,請人幫她照看店鋪,她去去就迴。


    家具店離租房不遠,很快就到了。租房沒有電梯,到樓下,她講起搬運的諸般辛苦,無奈之餘,我又額外付了50塊上樓費。她沒收,直接給到師傅。


    從車上下貨時,她也不閑著,和師傅一起,搬運重物。我雖付了款,但見一個婦人尚如此,我光站著當監工,到底不好意思,也就跟著一起搭把手。


    上到二樓,冬夏的門仍關著,我不免想起屋裏的歡吟,心裏暗自紅了一下,動作自然變得緩慢。


    暑熱非常,幾趟往來,婦人與師傅汗水直淌。


    我感歎:“你們當老板的,還親自送貨,真不容易。”


    婦人點頭稱是:“幹的小本買賣,賺的是苦力錢。”


    趁他們忙碌時,我在樓下小店,買了幾瓶可樂。找了個空隙,一人遞上一瓶。婦人道了謝,臉上紅撲撲的。


    師傅心思蕩漾,嘴上開著玩笑。她也不惱,隻還嘴道:“你就是個粑耳朵,敢說不敢做。等晚上迴去,看嫂子不賞你跪搓衣板,才怪。”


    聽她如此說,師傅嘿嘿地笑。看得出來,飽些眼福,嘴上占些便宜,他已經很知足了。


    我所購的家具用品,均擺在客廳,原先的床,要先挪出來。


    我表示床不要了,老板娘說:“正好,我幫你拖下去。”


    我說:“好呀,辛苦你。”


    老板娘樂嗬嗬地:“沒關係的呀。”


    說著話,老板娘掏出手機,讓我加微信,說以後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聯係,她提供上門服務。


    事後好久,無意間我才發現,老板娘還開了一家舊貨店,給租客送貨時,總會免費得來一些舊家具,又轉手賣給需要的租客。如此一來,形成了正向循環。


    送走老板娘和工人,我背著雙手,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四處打量。我上班的電子廠,包食宿,我平時用餐,都在廠裏解決,但租了房,若沒有灶具,顯得沒生氣。


    安置好家具,我又跑去超市,購得廚具若幹。原本空曠的房間,擺放了這些家具,立馬有了家的感覺。


    一番折騰,抬腕看表時,已經下午五時。


    未到飯點時間,肚子卻叫喚起來。我起身,欲下樓尋吃食。正準備開門,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拉開門,屋外人笑吟吟,卻是冬夏。她兩隻手上,各端著一盆多肉。


    不等我開口,她往屋裏望一眼,便說:“你辦事挺利落啊,這麽快就辦好了全套家具。”


    我說:“得到冬姐誇讚,大熱的天,像吃了一根雪糕,舒爽極了。”


    冬夏說:“嘴這麽甜,吃什麽蜜了?”


    我說:“蜜倒沒喝,喝了一瓶可樂,算不算?”


    冬夏斜我一眼,徑直進屋,將多肉擺在桌上:“這兩盤多肉,一個叫錦之玉虹,一個叫靜夜,名字好聽吧,算我祝賀你喬遷,寓意吉祥如意。”


    我趕緊道謝:“謝謝冬姐關心。”


    冬夏問:“別光說漂亮話,要想想怎麽謝。”


    我問:“你想要什麽謝?”


    冬夏的大眼睛撲閃了一下,笑道:“你身邊的工友,要租房時,記得推薦給我。”


    我假裝不悅:“原來,送我多肉,是有企圖的啊。”


    冬夏說:“咱倆是姐弟,你就忘了麽。出門在外,多不容易,弟弟幫姐姐,不是理所當然麽。”


    我答:“冬姐所講都是正確的。如果錯了,請參見上一條。”


    冬夏哈哈笑:“這才對嘛。”


    說著話,她沿屋裏轉了一圈,起先點頭,接著又微微搖頭。


    我問:“怎麽了?”


    冬夏說:“少了點靈氣。”


    我說:“人是萬物之靈,住進來,就有了靈氣。”


    冬夏說:“不是這個意思。”


    我問:“請冬姐指點迷津。”


    冬夏說:“不敢,不敢。”


    我望向她,滿臉期待。


    隔了一會兒,冬夏說:“屋裏缺女人。”


    “倒也是。”我跟著笑。


    “別起哄。我指的是牆上缺女人。”冬夏說。


    “牆上?”我不解。


    “對啊。缺一幅畫。”


    聽冬夏這麽一說,我恍然大悟:“聽說深圳有個油畫村,下周末,我去買兩幅來。”


    冬夏不以為然:“油畫村裏買的畫,全是複刻品,沒一點靈魂。”


    我心想,你品味還很高嘛,嘴裏卻問:“你的意思是?”


    “要不,我送你一幅吧。”她挺了挺胸脯,愈發顯得亭亭玉立。


    “好啊”我答。


    剛跨步出門,我問她:“姐……姐夫在家吧。”


    冬夏問:“哪來的姐夫?”


    我囁嚅道:“他……你們,起先,我聽到你們……談話,很開心。”


    冬夏不解:“我家就我一人,租客來了,門都開著的,你什麽時候見到我屋裏藏了人?”


    “我去家具店的時候,你們,在那啥啥啥。”


    冬夏一拍大腿,笑出了聲:“什麽啥啥啊,你想啥呢,我那時正鬧肚子,躺沙發上,痛得死去活來的。”


    “我……我以為,你們夫妻恩愛,洞房花燭夜,小別勝新婚。”我一激動,表達混亂,語無倫次起來。


    冬夏罵了我一嘴:“看你模樣,正兒八經的,腦子裏,全是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走走走,隨我去取畫。”


    她把我從屋裏拉出來,順手鎖上門。下樓時,她仍在“訓斥”我,說我不學好,她要調教整治我。


    我到底心虛,唯唯諾諾。


    她講得興起,忘了腳下,一步懸空,身體傾斜,差點跌倒。


    事發突然,我顧不得太多,順勢攔腰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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