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柔然草原,寒風如刀般劃過營帳。


    巴雅爾站在窗邊,凝視著茫茫雪原,思緒迴到了自己的少女時期。


    她本是柔然一個小部落首領的女兒,那時的生活雖然艱苦,卻也自由無憂。然而,這一切在她十八歲那年徹底改變。


    那年,她的父親巴圖帶領部落勇士與北魏兵部尚書宇文錚的軍隊交戰。


    北風肆虐的戰場上,巴圖手持彎刀,滿身血跡地指揮著部落勇士衝向敵軍。然而,北魏鐵騎的陣列如同銅牆鐵壁,將柔然戰士的衝鋒一次次擊退。


    戰鼓聲如驚雷滾動,震得巴雅爾心神動蕩,她死死攥住馬鞍,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雅爾!”巴圖策馬奔向她,一邊厲聲喊道,“快退!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不!阿爸,我要戰鬥!我要跟你一起殺了他們!”巴雅爾咬緊牙關,眼中閃爍著不肯服輸的光芒。


    巴圖的臉上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像是悲憫,又像是不舍。他揮刀擋下了衝來的北魏士兵,迴頭怒吼:“雅爾,聽命!退迴營地守護族人,這是你的使命!”


    話音未落,一柄長槍破空而來,直刺向巴圖的胸膛。鮮血噴湧,他踉蹌地摔下馬背,重重倒在巴雅爾麵前。


    “阿爸!”巴雅爾驚聲尖叫,翻身下馬,跪在他身邊,雙手顫抖著試圖按住汩汩湧出的鮮血。


    巴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氣息奄奄,卻依舊鏗鏘有力:“記住,柔然永不屈服……戰鬥到底,保護族人……”


    隨著最後一口氣的吐出,他的手無力地滑落。


    巴雅爾仰天長嘯,仿佛整個世界在那一刻崩塌。她的眼淚被風幹,目光卻死死鎖定在那領軍的男人身上——宇文錚。他站在敵軍陣列的後方,身披鎧甲,神情冷峻,像是一座不可撼動的鐵塔。


    “宇文錚……”巴雅爾低聲咬牙切齒,眼中燃起熊熊複仇的烈焰。


    -


    不久後,柔然的部落被北魏大軍圍困,敵人如鐵網般將他們困死在荒野。突襲、反擊……所有的努力都顯得徒勞無功,直到最後,巴雅爾和殘存的族人被俘虜。


    她被押到北魏軍營中,雙手被綁,狼狽不堪。


    士兵將她推到一個身披甲胄的男人麵前,她抬頭一看,正是宇文錚。


    “你的名字?”宇文錚的聲音不怒自威,帶著淡淡的威壓。


    巴雅爾抿緊嘴唇,倔強地不作迴答。片刻後,她冷冷開口:“巴雅爾,柔然巴圖的女兒。在草原,巴雅爾是幸福和富裕的意思。”


    宇文錚的目光掃過她,目光中沒有勝利者的輕蔑,反而是一絲意外的平靜:“巴圖的女兒?”他低聲重複,語氣裏聽不出喜怒。


    “殺了我吧!”巴雅爾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滿是挑釁,“我不會求饒,也不會向你們低頭!”


    宇文錚微微皺眉,目光沉了下來,片刻後淡淡開口:“北魏不濫殺無辜。”隨即,他對身旁的副將揮了揮手,“將她送往營地後方,安置妥當,不得傷害。”


    “你在羞辱我!”巴雅爾憤怒地掙紮著喊道。


    宇文錚轉過身,沒有再看她,隻留下了一句話:“柔然的勇氣,若能化為守護的力量,或許會更有意義。”


    -


    接下來的日子裏,巴雅爾被安置在北魏的俘虜營中。她滿心仇恨,然而漸漸地,她發現了一些與想象截然不同的事情。


    “傷口還沒愈合,別亂動。”軍醫耐心地為一名柔然老者包紮傷口,臉上沒有一絲輕視。


    北魏士兵端著熱湯分發給婦孺,有人甚至親自喂食無法行動的老人。她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為什麽不殺我們?”


    那名士兵迴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軍令如此。宇文大人說,你們是敵人,但更是活生生的人。”


    巴雅爾怔住了。那一夜,她在軍帳外看到宇文錚巡視營地的身影,他與部下低聲交談,偶爾點頭。他並未發現她,然而那一刻,她看著那個背影,仿佛對“敵人”的定義產生了某種動搖。


    柔然人最終突破了北魏的防線,將她救迴部落。然而,她的變化卻引來了族人的不滿。


    “叛徒!”族人中一個老者憤怒地將巴雅爾推倒,“你為什麽還活著?是不是向北魏人出賣了我們!”


    “沒有!”巴雅爾目光淩厲,聲音清冷,“如果我出賣了你們,你們以為還能活著迴來嗎?”


    “可你卻被他們留了性命!這算什麽?”另一個年輕戰士質問道,“是不是你被那個北魏將軍迷惑了?”


    巴雅爾心中一陣絞痛,沉默地轉身離去。她抬頭望著遙遠的北方,腦海中浮現出宇文錚沉靜而堅定的麵容。


    為了換取赫連拔的庇護,族人最終將她獻給了柔然最偉大的王——赫連拔,作為側妃。


    成婚的那夜,巴雅爾坐在鋪滿貂皮的床榻上,緊咬下唇。赫連拔推門而入,目光掃過她,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巴圖的女兒?據說你是個烈性女子。”


    “是又如何?”巴雅爾目光冷然,毫無懼色。


    赫連拔大笑著走近,抬起她的下巴:“有趣,但你隻是本王的一枚棋子而已。記住,你的命是柔然的,而你的心……最好別惹本王不快。”


    那一夜,他沒有給她任何尊重,隻有無盡的羞辱。


    躺在冰冷的床上,巴雅爾用力握緊了拳頭,眼角的淚水滑落。她的心中住著一個男人,但那個男人卻是她永遠無法接近的——宇文錚。


    -


    成為赫連拔的側妃後,巴雅爾的生活並未改善。


    赫連拔雖然英勇善戰,卻極其暴戾。在床榻之上,他更是將她當作發泄怒火的工具,對她毫無憐惜。巴雅爾漸漸明白,在赫連拔心中,永遠住著另一個女人,那是他真正的閼氏——阿勒娜。


    這位柔然女子早已去世,卻在赫連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將對她的愛與恨轉嫁到其他女子身上,尤其是巴雅爾這樣被獻上的“禮物”。每當夜深人靜時,巴雅爾獨自望著窗外的草原,心中浮現的,卻始終是宇文錚的麵容。


    -


    另一邊,盛樂城內的三義居酒樓,燈火通明卻掩不住一片肅殺。


    宇文錚踏入二樓的包廂,包廂內早已等候多時的柔然密探起身相迎。“尚書大人,”密探微微鞠躬,笑容中帶著試探,“深夜相邀,還請恕罪。”


    宇文錚淡淡掃了他一眼,坐在主座上,目光如電:“直說吧,赫連拔又有什麽新動作?”


    密探湊近些,壓低聲音:“王上對大人非常敬佩,若大人願意為柔然效力,草原的大門永遠為您敞開。更何況,北魏的皇帝拓跋譽多疑無情,大人若一日失寵,恐怕連宇文家都難以保全。”


    宇文錚聞言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們赫連拔的話,倒是說得動聽。不過,本官不習慣做沒有把握的交易。”


    密探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卷地圖,雙手呈上:“這是王上特意讓屬下帶來的禮物,是柔然在北魏北境的軍防布置圖。隻要大人願意投誠,王上定有重謝。”


    宇文錚接過地圖,仔細打量了一番,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將地圖放迴桌上,語氣依舊平靜:“既然你們王上如此有誠意,本官也不妨再考慮考慮。不過,合作之事,須得從長計議。”


    密探見宇文錚並未拒絕,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起身告辭:“屬下會將大人的話帶迴給王上,望大人早日答複。”


    宇文錚微微頷首,目送密探離去。他剛起身準備離開,一名小二模樣的夥計悄悄靠近,將一封信遞給他:“尚書大人,這是剛才一位客人托小的交給您的。”


    宇文錚接過信封,打開一看,眉頭緊皺。信中隻有一句話:


    “赫連拔不可輕信,慎之!


    柔然故人。”


    柔然故人?


    宇文錚仔細迴憶,卻始終無法想起,自己何時結交過柔然的故人。他將信折好,揣入懷中,臉上的神色愈發複雜。


    “柔然故人……”他低聲喃喃,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


    二十多年前,他率軍征戰北疆,那次他遇見了一位柔然少女,被俘後與北魏士兵一起在軍中生活數日。後來,她被柔然人救走,自此再無消息。難道,這封信與她有關?


    想到這裏,宇文錚的目光中多了一絲陰翳。他快步離開三義居酒樓,仿佛這場密會背後隱藏的,不僅僅是一場複雜的陰謀,還有一段被掩埋的往事。


    -


    柔然王庭,幾日之前。


    巴雅爾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帳篷中,手中握著一支毛筆。燭光下,她在一張羊皮紙上緩緩寫下幾個字。


    “宇文錚,你會信我嗎?”她低聲喃喃,目光複雜地注視著那幾個字。


    寫完信,她將紙卷起來,交給一名心腹侍女。“把這封信送往盛樂城,一定要親手交到宇文錚手中。”


    侍女點頭離去,巴雅爾站起身,走到窗邊,凝視著遠方的夜色。她知道,自己在赫連拔的王庭中已無任何地位,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力改變自己不堪的命運。


    “若我能助你,這一次,你會迴頭看看我嗎?”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卻帶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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