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來到江星辰旁邊,越小滿抖開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可他好像再次陷入了夢魘,這次不是在喊娘親,隻絮絮叨叨的叫著“李大爺......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你給我快點好起來。”越小滿用棉被將他圍的密不透風,兩手緊緊握著她的手放在嘴上哈氣:“你要是真的死在了這裏,讓我可怎麽辦?隻有咱倆來過這,到時候別人汙蔑我殺了你,我都百口莫辯。”


    說完這些,越小滿又解下水囊,看著裏麵僅剩的水,猶豫了會兒,還是輕輕將他攬在自己懷裏,一點點往江星辰的嘴裏灌著:“最重要的是,你要快點醒來,告訴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殺了燕子坡全村的人,到底是誰......”


    將水灌了進去,越小滿沒有重新將江星辰放迴去,就就著方才的姿勢,仍將他攬在自己的懷裏,看著風吹過的火苗跳躍著,聽著耳畔唿嘯著的寒風,不一會兒,也慢慢陷入了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越小滿隻覺得懷裏有什麽在動來動去,她皺眉狠狠將人重新按在胸前囈語著罵道:“阿木!別鬧!”


    “阿木是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耳畔響起,越小滿大腦猛地咯噔一聲,刷的睜開雙眼,就見到江星辰沉沉的眉眼看向自己。


    “你、你醒了?”越小滿還帶著酣睡後的迷蒙,有些無措的揉了揉眼。


    “昨晚是你救了我。”江星辰慢慢坐直了身子,看著身上厚重的棉被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嗨,小意思。”越小滿尷尬的笑了笑,也想到了自己方才將江星辰往自己胸脯裏壓的情形,連忙用手撐著地往後挪了塊距離:“你好點了沒有?”


    “在下好多了,多謝越姑娘仗義相助,沒有棄江某於不顧。”江星辰反倒沒有那些不自在,隻冷清著臉平靜道謝。


    “江......江湖兒女,本就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說了,咱倆一起來的,你救了我,我自然也不能見死不救不是?別客氣,不講這些虛禮。”越小滿想到自己方才的孟浪,臉不由自主的有些漲紅,嘴裏胡亂說著,連連揮手讓江星辰莫要在意。


    “江湖兒女,自然不拘小節,但姑娘實不該在心中有人的情況下,再與其他男子這般親密相處,實在於理不合。”江星辰不再看越小滿,轉過身去,隻繼續平鋪直敘道。


    “我心中有人?我心中有誰?你怎知我心中有人?”越小滿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江星辰,隻覺得這人一瞬間好像就變得拒人於千裏之外,又好像心中怨憤又別扭的不願表達出來,伸出手去扒拉他的肩膀:“你怎麽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我惹你了?”


    “在下怎會不高興?隻是沒什麽高興的事罷了,姑娘深明大義,危難關頭沒有棄江某獨自逃生,在下對姑娘隻有感激,不敢怨懟。”江星辰被越小滿又扒拉的重新麵對她:“方才江某已經說了,姑娘既是心中有人,就莫要做出這等男女授受不親之事。”


    “我心中哪裏有人?這樣拽你就是男女授受不親了?那我昨晚撕了你的衣褲救你,豈不是要娶你做媳婦兒?”越小滿也被他這幅有話不好好說的別扭樣子弄煩了,伸手朝他腦袋上拍了一下大聲道:“你到底想怎樣?劃出個道來?!平白無故誣陷我有心上人,你這人怎麽恩將仇報?”


    “莫要動手動腳!”江星辰被拍的身子向前歪了歪,捂著腦袋顯出憤憤來,又想到了什麽,臉一下就紅了,結結巴巴道:“果真是未經教化,什、什麽娶、娶、媳婦......你一個女孩子家家怎麽張口就說出如此羞恥之事?何況方才你熟睡時一直在喚什麽阿木阿木,這阿木若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和至於在睡夢中都要叫他的名字?”


    “阿木?”越小滿又想起了方才那個夢,斜眼撇了下江星辰道:“阿木是我弟弟,幼時被人搶走了,爺爺臨終前囑托我,一定要把弟弟尋迴來,我這才下山走江湖。”


    “弟弟?”江星辰詫異的看向越小滿,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想差了,誤會了對方,一時間心裏有種隱秘的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阿木是你弟弟?”


    “是啊,我阿弟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搶走了,我爺爺臨終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阿弟,讓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弟弟找迴來。”越小滿想到當時爹娘為了保護弟弟被殺害的場景,眼中的光彩暗淡下去。


    “抱歉......”江星辰見狀,知道勾起了越小滿的傷心事,隻覺得萬分懊惱,雖然腿上動不了,便伸手去拽越小滿的衣袖,想讓她別難過。


    “動手動腳的做什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方才一副貞烈無比的樣子,現在又要幹嘛?”越小滿也不慣著他,拍開他的手,睨了他一下,冷哼著轉過頭去。


    被這般擠兌,江星辰也不惱,心裏反倒像是有根狗尾巴草在撓搔著一般,讓他控製不住的想要與越小滿說話,他知道這種心理不對勁,可就是說服不了自己與對方冷戰,於是又湊上去道:“是我誤會你了,我態度不好,你別與我計較......”


    江星辰扭頭見越小滿仍不理他,又轉了轉眼珠道:“你弟弟被人擄走,可有什麽線索?你與我說說,我幫你留意著?”


    越小滿本想著晾他一會兒,但見他提起線索二字,又想到了方才抱走被子時,所見到的萱草枝蔓圖案,忍不住連忙道:“說來,還真是有個線索,當時我阿弟被擄走,賊人有數百之多,當時我父母也被那些壞人所害,我與爺爺藏在山頭躲過一劫,不過我眼尖看到了賊人身上帶著塊腰牌。”


    “帶著腰牌?是什麽樣子的腰牌你可看清了?”聽到腰牌二字,江星辰的表情凝重起來,細致問道。


    “看清了,不光看清了,還印在了腦子裏......”越小滿麵對著江星辰道:“這腰牌上的形狀,我方才,在這村裏,也見到了。”


    “你說什麽?!”江星辰聽後臉色猛地一變,聲音陡然尖了起來。


    “我說,這腰牌上的花紋,我在這村裏見到了。”越小滿重複道:“所以。擄走我阿弟的賊人,定然來過這村裏,或者,也許就是這村裏人擄走的我阿弟。”


    “不可能......”江星辰蹙眉道:“燕子坡地處西北,是直麵外敵的門戶,全村五十多戶人家,每家皆有人參軍,父死子繼,數百名烈士以身殉國,個頂個的都是英雄,將名聲看得比命重,不可能會做出殺害無辜強奪幼子的事情......況且,你說那賊人身上有腰牌,腰牌是身份象征,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可我就是在村裏看到了。”越小滿定定看著江星辰道:“你也說了,燕子坡每家皆有人參軍,這腰牌也多用於軍隊裏調兵遣將,怎麽會不可能是燕子坡裏的人所為呢?”


    江星辰坦蕩的看著越小滿道:“燕子坡正當年的軍戶均在最後一場戰役中戰死沙場,無一人生還,所以你也看到這些屍首了,村中隻餘老弱婦幼,找不到一個壯年男子,所以,小滿,我能保證,你父母的死和弟弟的失蹤,絕對與燕子坡無關,你在哪裏看到的腰牌花紋,可否帶我一同去看看,也許我能幫你找到什麽線索。”


    “好,就在隔壁屋裏,我帶你去看看,一會兒日頭大了,外麵也曬得厲害,進屋裏還能涼快點。”越小滿想了想,起身扶起江星辰,將他的一隻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使勁兒將他拽了起來。


    江星辰靠在越小滿身上,將身體的重量移在好的腳上,一瘸一瘸的在對方的攙扶下往那透著點光線的昏暗屋子裏挪去。


    兩人來到床前,越小滿慢慢扶著江星辰坐在那張床上,伸手指著靠牆位置的用什麽摳出來的圖案道:“就是這個,我絕不會認錯。”


    江星辰順著越小滿的視線看著這好似刻在牆上的圖案,慢慢皺起眉來:“這是村裏司會的房間,老人家是村裏少有的識字先生,孩子們到了識字的年齡,都是由他來做的......他定是發現了什麽,才在倉促之下留下了這個線索。”


    說到這,江星辰指著牆上的紋路道:“看這裏麵的深褐色,是因為太過用力將手指劃破了所流出的血跡,老先生常年握筆,一筆一劃皆沉穩有力,若不是情況緊急,斷不會劃出這樣深淺不一潦草扭曲的線條。”


    越小滿仔細看著這幅圖案,見畫作粗糙又簡陋,確實像是有人被追趕著衝進屋來,用指甲扣出的塗鴉,於是緩緩點了點頭,將江星辰的話聽了進去,隨後見江星辰伸手,用手指在圖畫上筆畫著,好似在重複當年老人家的動作。


    “他當年應當是發現了兇手身上有這樣的圖案,慌亂中跑迴屋中留下了印記,隻來得及用被子將他所畫的圖案蓋住,便被賊人衝進屋中帶走了。”江星辰重複著圖案的筆畫,隨後手指下移,搭在了炕上,順著一個痕跡往後挪。


    他手指蜷曲著摳在炕上,和胳膊的動勢連在一起,好似被人拖著往外走,順著痕跡看去,隻見炕沿凹陷處赫然卡著兩片崩裂的指甲。


    越小滿看著這指甲呆住了,她屏住唿吸,盯著江星辰將那兩片指甲拔出來:“這是那老人家繃斷的指甲......”


    “這是死者用生命留給咱們得線索,也許,你弟弟的失蹤,與燕子坡慘案的兇手,是同一批人。”江星辰抬頭看向越小滿:“你還想找你弟弟嗎?”


    “什麽意思?”越小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


    “這種圖案特殊的腰牌通常是世家大族秘密定製的身份符信,佩戴腰牌者,或是身份地位極高的家主管事之流,或是這些士族所養的死士府兵,按這兩起案件來看,佩戴這些腰牌者行動統一,武功高強,冷血無情,數量眾多,不是普通家族所能豢養的,所以,你要麵對的,很有可能是豢養著成百上千死士,跺跺腳能讓朝堂震上一震的百年望族。”江星辰一字一句的將她有可能所麵臨的對手說了清楚。


    “所以,你還打算報仇嗎?”越小滿聽後沒有迴答他,反而開口反問道。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江星辰頓了頓,輕聲說道:“在這場禍事發生後,我早已不能算是一個人了,不過是個為複仇而生的鬼魂罷了。”


    “爺爺去世後,天地間,也隻有我一人獨行而已,所以,找到弟弟不光是我爺爺的執念,也是我活下去的意義。”越小滿輕聲道:“現在,至少咱們得目標是一致的,不是嗎?這樣看來,這條路上,也沒有那麽孤單了。”


    江星辰沒有說話,垂下眼來,手指摩挲著那兩片指甲,片刻後,才嗓音有些沙啞的道:“至少,咱們不再是沒頭的蒼蠅了,隻需要找到這圖案腰牌的主人,就能確認兇手是誰,並且,這兇手的身份,也縮小了許多,他是能夠養得起眾多死士的世家大族。”


    越小滿也點了點頭道:“可現如今各大世家盤踞於各處,難道要一個個找過去嗎?”


    “不用。”江星辰嘴角彎了下,將那兩枚指甲放在手心攥住:“燕子坡出事後,京城派人查看,很容易就被定性為突發瘟疫,且一瞞就十多年,這說明,背後主使者不光是世家族長,更是個在朝堂上極有地位的大人,他的能量足矣讓他震懾指使一眾官員從上到下幫他作假,形成一套完整的證據鏈條,甚至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官員敢對燕子坡慘案發出質疑之聲。”


    “在朝堂上能夠翻雲覆雨,在地方上可屠村殺人,族中豢養私兵死士,這是何等的囂張跋扈,不過,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越小滿的心也沉鬱下來,隻扒開了“對手”的冰山一角,就已經讓她心驚膽戰。


    “能達到這幾個條件的家族並不太多,且不偏居一隅,家主又能夠牢牢震懾管控住這些官員,說明這個家族應當就在京城,或京城附近。”江星辰垂眼思索著。


    “那咱們就往京城去!大不了就挨個家族試探!看看哪個家族的族徽是這般形狀!”越小滿來了精神,眼中冒著精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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