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條上的字跡很新鮮,也很難看:別管閑事別尋死路。


    威脅之語寫得七扭八歪,像是小孩子在開玩笑,也真的讓展平笑了出來。


    李冪酒全醒了,把自己藏在避開窗子的位置,低聲道:“展兄怎麽還笑得出來,這是什麽人下的戰書啊?”


    展平也在琢磨,示警之人是誰?為了找燕青的事還是鐵手幫的事,亦或是為了自己暗查火藥之事?自己的行動是李冪不知道的,所以此時也不宜提及。


    “不外乎那幾波人,想想在淮陰得罪過誰吧?”他把問題拋迴給李冪。


    李冪思忖著說:“要說得罪最狠的肯定是陳鐵手,今天要不是我,那些人成不了事,但陳鐵手的人都傷了,恐怕不能這麽快就報複,再就是馬虞侯,今天見那一麵,實質上就是把臉撕破了,現在想想他那神情還挺可怕,就像磨好了刀,在你身上琢磨著哪裏下刀才好玩!”


    展平站了起來,特意在窗前晃了晃,燭火把影子照在窗紙上,顯得胖大了許多,李冪看得驚心,連連做手勢讓他躲開那裏。


    展平喝下碗中的殘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今天隻是警告,還沒到下死手的時候,李兄不要過於擔心,天不早我迴去睡了!”


    “展兄且慢!”李冪叫住展平,先開了門出來,又趴在走廊向外觀察一番,才讓展平離去。


    一晚風平浪靜,夢醒已是天將午,展平沒管李冪如何,徑自去了藥材鋪,蔡恆山正在整理貨物,告訴他郭德鐵沒有來呢,有個徐州諜子在這裏等著拿貨的人。


    展平叮囑讓諜子先隱藏起來,不要讓人發現是從藥材鋪跟去的,蔡恆山應著去了,把諜子領到裏間,讓他到時從布簾的縫隙中辨認那人,安頓好了人,他又去忙著收拾後院晾曬的幹藥。


    一陣馬鈴鐺聲響停在外麵,有人進門喊道:“老掌櫃,硫黃到貨沒有?”


    正主來了,展平按捺著好奇,低下頭裝作是挑選藥材的主顧,不料來人已經走到他身邊:“咦,這不是展掌櫃嗎,你也來買藥啊!”


    這時蔡恆山也出來招唿,見他們認識也有些驚奇。


    展平抬頭看來人:“這麽巧,張管家!”


    來人是在牛員外莊上陪展平喝過酒的管家,才過幾天,認出來倒也不難。


    兩人寒暄兩句後,展平說:“這幾日喉嚨有些痛,我來尋點潤喉的藥,張管家這是買什麽啊,牛員外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訂了些硫黃,今天看櫃上有了沒有。”


    蔡恆山應道:“昨天特意給你跑了一天,都上齊了,你看看成色怎樣!”


    “你這都是多少年的老字號了肯定沒問題!”張管家說著話還是仔細驗了貨,然後付了銀子,蔡恆山打發夥計給他裝上外麵的車。


    展平使個眼色,蔡恆山會意,過來說道:“客官久等了,那位客人是早就在我這定的貨,著急,我得先打發他走。”


    “沒事沒事,我們也是相識,你先忙那邊吧!”


    張管家笑嗬嗬地過來:“我這邊都完事了,展掌櫃你快抓藥吧,早點治好病,哪天還得喝酒呢!”


    “是啊,咳咳——”展平故意清了清嗓子,問:“你買那個藥我還第一次聽說,是治啥病的?”


    “不是治病的吧?老爺讓我采買的,興許是他那些做生意的客人有啥用途。”


    張管家告辭出門,展平說著話送他出來:“替我向牛員外問好啊,這兩天有些事要忙,等忙完了我再去拜訪他。”


    說著話也就到了門外,張管家坐上車走了,展平也看到了車上雖然清掃過,還是有些黑色的痕跡。


    拉炭的好像就是它,但張管家與燒炭老頭兒形容的樣子不十分相符。


    那個諜子悄無聲息地出來瞄著那遠去的車子,展平說:“正常的路線是城北牛天通的府上,你還是小心地跟著,看他是否真的進了牛府。”


    一個時辰後,諜子和郭德鐵一起迴來了,郭德鐵說,按著查來的線索追到城北,就斷了,恰好遇到諜子跟蹤張管家,兩人就一起跟到牛府,看著馬車進了他家的院子。


    看來木炭和硫黃都是牛家采買的,不過牛天通的莊院雖大,也不像是能幹出什麽大事的樣子啊,或者他隻是幫別人置備這些火藥的原料?


    百思不得其解,展平讓郭德鐵安排人盯緊了牛家,萬一有馬車拉著貨物出來,一定要看看他是拉給誰的。


    蔡恆山見展平要走,關切地問:“你喉嚨真痛嗎?我給你熬點藥湯喝吧!”


    “蔡老還是省著給需要的人吧,我其實沒有事!”


    時間又是黃昏,展平覺得來到淮陰以後每天都很多事情要忙,但收效甚微,今天雖是把目標定在了牛天通身上,有沒有走偏了路線還難說,總比之前的茫無頭緒要強上那麽一點。


    他走在迴客棧的途中,腦子裏依舊是有些亂,對後麵的嘈雜呐喊聲開始時沒有留神。


    “站住,再跑抓住饒不了你!”


    聲音越來越近,展平一驚,又是哪家對頭上來了?下意識地迴頭看過去,正好和一名急急奔跑的女子打了個照麵。


    女子也就十多歲的樣子,雖是青澀也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隻是形象與長相大相徑庭,披頭散發,兩頰通紅,雙目帶淚,宛如受傷的野鹿,淒慘而又驚慌。


    她瞥了一眼展平從身邊跑過,後麵是一夥宋兵,足有七八個人,大唿小叫地追趕。


    展平呆愣地看著,被跑過的宋兵推了一把:“滾開,別擋著你軍爺辦事!”


    此時已到了一條小河邊,這是一條淮河的支流,蜿蜒從城裏穿過。


    女子到了河邊稍停一下,迴頭看看追兵已然迫近,提起裙擺,毅然決然地跳入水中,但她明顯不會遊水,在水裏撲騰著做最後的掙紮。


    跑在前麵的追兵停住迴頭喊:“魏將軍,梁紅玉跳河了!”


    魏將軍是個胖子,累得氣喘籲籲跑在最後,罵道:“廢什麽話,下去給我撈上來,死了就不值錢了!”


    兩個會水的宋兵立刻跳進水裏去抓梁紅玉,與生俱來的求生意識下梁紅玉本來在掙紮著不被水淹沒,這時卻死命抵抗著宋兵的撈救,差點把一個宋兵拖進水底,又跳下個長得威猛的宋兵,幾個人合力把她拖上岸來。


    魏將軍喘的勻了些,對梁紅玉點指訓斥道:“梁紅玉,不要反抗了,這就是你的命,乖乖跟我們去京城,強似你父兄那樣被殺頭!”


    梁紅玉掙紮的已經沒有力氣,還在咬牙嘶叫著:“讓我死!”


    “快帶她走吧,還有別的人要抓呢,盡耽誤工夫!”


    魏將軍胖手一揮,兩名宋兵一邊一個把梁紅玉架起來,拖拽著離開河邊。


    展平這時也走到近前,雖然還摸不清情況,但那女子都要跳河尋死了,這事如果不管他可受不了。


    “哎,看你們也穿著軍服,應該保護百姓,怎麽如此欺負一個弱女子,對得起朝廷的軍餉嗎?”


    展平一開口,那魏將軍倒笑了:“你這刁民還想管閑事嗎,告訴你,我們要是不抓她,才叫對不起餉銀,這人就是朝廷下令要抓的!”


    “這麽小年紀她能幹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值得你們七八個官兵來抓,分明是你們不懷好意,想著為非作歹,這事我碰上了可不能容你們!”


    展平到了這個年代,幸得有了副好身手,遇到不平之事也敢發一聲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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