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澹離開屏風後,雲樂雙手撐著木桶邊緣緩緩站起身,雙腿依舊覺得酸軟無力,勉強撐著身子邁出浴桶,將雲澹放下的衣裳一件件穿在了身上。


    走出屏風時,雲澹正站在屋子裏走神兒,他的衣袍還在向下滴水,頭發有些淩亂,少了帝王的威嚴之氣,多了幾分鮮活的氣息。


    “你快進去擦一擦,我讓人給你送一身幹淨的衣袍來。”


    雲澹收迴思緒,徑直走到雲樂身邊:“不急,我已經吩咐暗衛去取了,先幫你把頭發擦幹。”


    “我擔心把病氣過給你,你還是離我遠些的好。”


    雲澹笑道:“別擔心我,若溯白這個法子能治好你便也能治好我,若治不好你,我進來的那一刻便沒想過會獨自活著。”


    雲澹將她拉到妝奩前坐下,用幹帕子溫柔的擦拭著她濕漉漉的頭發。


    雲樂看著鏡子裏的男子,儒雅俊美、矜貴無雙,依稀還能從他的臉上看到小時候的模樣。


    猶記得第一次在皇宮裏見麵,那年他才八歲,身上穿著一件藍色的錦袍,頭上戴著鑲嵌著紅色寶石的玉冠,就像一個小大人似的端坐在書案前,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的望向她。


    “你就是淼淼吧,從今往後你便是朕唯一的妹妹,你放心從此之後哥哥一定會好好照顧你。”


    一晃眼,他們都長大了。


    “陛下、公主,你們還好嗎?”溫溯白站在門口沉聲詢問。


    雲澹朝屋門口看了一眼:“公主已經醒了,你進來吧。”


    溫溯白推開屋門走了進來,清冷的目光徑直朝妝奩前看去,夕陽的紅光透過紗窗射進屋內,籠罩在一對壁人身上,他們一坐一站,這樣美好的畫麵似乎任何人都很難融入其中。


    溫溯白長睫微垂掩去了眸裏的異樣,隨即邁開腿走了進來。


    “陛下,這是您的衣裳,盡快換上小心著了風寒,一會兒微臣再給您把個平安脈。”


    “嗯,你先看看淼淼的情況。”


    “是!”


    雲澹拿上衣裳去了屏風後麵,雲樂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她看向溫溯白道:“藥浴這個法子在疫區可試過了?”


    “尚未,你是第一個嚐試之人,藥浴的關鍵就是內力催動逼毒,這就意味著為其運功之人需要冒著生命危險以命換命,一般人都不會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別人,陛下他……真的很在乎你。”


    雲樂陷入沉默,她一直都清楚。


    “看診吧。”


    雲樂將手臂放在桌上,溫溯白拿出一方白色帕子鋪在她的手腕處,三根手指熟練的按在脈門上,仔細診斷一番後,他滿意的衝著雲樂淡淡一笑。


    “症狀有所緩解,湯藥已經熬好了,一會兒會有人送進來,喝了湯藥好好睡上一覺,若明日一早燒退了就說明挺過來了。”


    雲澹換好衣裳走了出來:“可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今晚朕親自守在這裏,你直接交代給朕即可。”


    溫溯白勸解道:“陛下,您耗損了大量內力,今晚還是去隔壁房間好好休息吧,這裏今晚可由微臣和周世子看守。”


    雲樂看向雲澹:“哥哥,你現在也需要好好休息,有重光守著你不必擔心。”


    “重光?”雲澹清冷的鳳眸落在雲樂臉上,眼底明顯透露出一絲不悅。


    “看來這一路你二人相處的很不錯。”


    溫溯白解釋道:“公主對人和善,與她相處久了的人都會明白她是個極好的人。”


    雲樂咳嗽兩聲:“先給陛下診脈吧。”


    雲澹沉著臉坐下,溫溯白給他仔細診斷一番:“陛下的身體目前來看並無大礙,不過病毒傳播有一定的潛伏期,這兩日若有頭暈目眩、唿吸困難的症狀一定要及時通知微臣。”


    得知雲澹暫時無礙雲樂稍稍放心下來,喝了送來的湯藥便覺得一陣困乏,躺下後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晨


    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攥著,側目看去便見一張沉睡的容顏靜靜趴在床邊。


    他竟然在這裏守了一夜?


    雲樂想抽迴手,熟睡的人兒瞬間驚醒。


    “你醒了?今日覺得好些了嗎?”


    雲樂靜靜看著他,他的一雙眼睛裏泛著紅血絲,想來一晚上沒怎麽合眼。


    無奈的歎息一聲:“哥哥,我不想你因為我被傳染瘟疫。”


    “我沒事,你怎麽樣?身上似乎不像昨日那般滾燙了,想來是藥浴和那湯藥起了作用,餓不餓?”


    雲樂搖了搖頭:“我好多了,你聽話,先迴隔壁去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了也許我就好了。”


    “先讓溫溯白給你看診,等看著你喝了藥我再去休息。”話落,雲澹起身走出房間。


    片刻後溫溯白跟著他一起進了屋子裏,溫溯白的目光在雲樂臉上停駐片刻。


    “今日的氣色看上去好了很多,體溫也逐漸恢複正常,想必再喝幾日的湯藥就能痊愈。”


    得到肯定的答複,雲澹感覺壓在心頭的那座大山方才穩穩落了地。


    在雲樂的再三催促之下,他方才迴到隔壁去休息。


    深夜


    溫溯白剛迴到疫區營帳內,一抹黑影就閃身闖了進來。


    “她得了瘟疫,這麽好的機會你又錯過了,師兄,我實在不知你是真有自己的安排,還是因為舍不得對她下手?”


    溫溯白站在一排草藥前調配草藥,語氣淡然道:“她還不能死。”


    周鶯鶯冷笑一聲,譏諷道:“不能死?我看你是不想讓她死罷了,若這次她能死在瘟疫中,狗皇帝必然會為雲樂報仇從而對柳家動手,一箭雙雕、漁翁得利多好的計策,可你做了什麽?師兄,你從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為何在她麵前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


    溫溯白抓草藥的手微微一滯,為何會心軟?也許師妹說得對,他的確是舍不得。


    生於人世間,無論身邊圍繞著多少人,似乎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他從不在意別人的生死、悲歡,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活死人,活在這世上越久越覺得孤獨,直到有這麽一個女子出現,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會牽動著他的心弦,這樣陌生的情感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周鶯鶯默默盯著溫溯白的背影,雙手緊緊攥住衣角,眸底閃過一絲決絕。


    師兄,既然你不舍得動手,這件事就隻能我來做了。


    籌謀了十幾年,一切阻礙我們的人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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