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敲門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煩躁的將東西推到了一邊,克製著自己內心躁動的情緒,強壓著開口


    “請進”


    門被嘎吱一下推開,抬眸一看,果然是南錘


    “無念哥,我是來取關於b12營的情報的……馬上我也要帶隊出兵去支援……”


    “不過你昨天才從前線上下來,沒處理好的話,我待會兒再來也可以……”


    “等等?你怎麽還沒處理肩膀上的傷?!”


    “別告訴我從前線下來,你就在這處理了一天情報吧!”


    “你瘋了?!”


    南錘隨手關上房門,手中緊握著申請書。一抬頭,便見對方肩頭的鮮血正蜿蜒而下,沿著身軀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形成一朵朵觸目驚心的暗紅花簇


    臉色蒼白如紙,眼眸裏布滿了血絲,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了。但即便如此,那人依然頑強地握著一紙情報,埋首於繁雜的信息處理之中,直到聽見自己在喊他才抬了個頭


    “……我沒瘋”


    “小傷而已”


    “小傷個鬼呀!這麽大條刀口一晚上沒處理,沒給你流血流休克都算你命大了!”


    “以前你受點傷不去醫療那邊就算了,畢竟我看著也像是你能處理的樣子……”


    “但這次你必須去!整整一個晚上不處理,你是真不怕感染傷口啊!”


    然後就看見對方緩緩的看向了他,眼神有些呆愣,但馬上就堅決的搖了搖頭


    “我不去”


    “那邊的壓力本來就大……補給又還沒上來……”


    “我去了隻會浪費資源……”


    “莫無念!!!”


    南錘心中又生氣但又夾雜著無盡的無力感,一個箭步衝上前,想將對方強行帶往醫療部接受救治。然而,當看到那人身上仍在汩汩冒血的傷口時,他的動作不由得一頓,滿腔的衝動化為謹慎,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念哥……算我求你珍惜一下你自己這條命吧……”


    “你對我們有多重要我們心裏都清楚……”


    “沒有你的話現在軍營的情況會比現在更嚴重……”


    他的隊長比誰都要重視生命的存在,勸告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活下去……


    但他的隊長也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的命當成命來看待


    【我在戰場上屹立不倒的原因嗎……】


    【嗯……我也說不清楚】


    【或許是想和你們迴去再喝一杯吧】


    【雖然未成年不可以喝酒,但是我再過兩年就可以了】


    【所以說啊……】


    【你們遇到什麽處理不了的情況就到我身後】


    【和我……一起迴去】


    他踐行著自己立下的誓言,隻要有人向他求救,在戰場上哪怕是再危險,他也會在第一時間將自己的劍甩出去——貫穿一切


    但他也在違反誓言的邊緣不斷徘徊著,雖然並沒有跨過那道界限


    但……他感覺自己會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我死不了”


    “你再這個樣子,我就隻能叫忌炎那孩子過來了”


    “……走”


    看著掙紮著起身的墨無念,南錘是真的無力吐槽了: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戀徒腦


    遇到這種情況也隻能把那個孩子搬出來,對方才會有所行動了


    “……我現在過去不會見到那孩子吧?”


    攙扶著對方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向醫療部,生怕觸及到對方的傷口,造成二次傷害。就在這時,一路上沉默不語的那個人忽然冷不防地開了口


    “……忌炎應該還在另一邊處理傷員”


    “大概率是撞不上的”


    眯著眼睛觀察著身邊的人,看著對方緩緩唿出了一口氣,那雙眼睛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他就知道自己在離開之前還要幹點什麽了——


    “10號床傷員大出血了……快過來!把藥拿過來……”


    “……快搶救啊!這邊唿吸已經停止了……”


    “麻醉呢?!還有幾份……這種情況下不用麻醉幾乎不可能……”


    撩開簾子踏入醫療部,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瞬間撲麵而來。四周混雜著此起彼伏的唿喊聲與絕望的求救聲,仿佛每一寸空氣都承載著無盡的痛苦與掙紮。在這一片混亂之中,竟無人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


    “南錘,我已經到了,你去忙你的吧”


    “去支援的時候記得注意好周邊的情況,保護好自己”


    “遇到情況超乎意料……就向我發求救”


    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了下去,催促著對方去幹他的事情,自己則沒有一點作為傷員的自覺性,隨意的看著自己肩膀上的那道傷口已經毫無感覺了——


    你別看這道傷口一直劃到了他背部的腰間——它不僅長而且還深


    “行行行……我走了”


    “無念哥你也要注意休息,別當我不知道你已經將近一天沒怎麽闔過眼了”


    “別忘了……”


    “處、理、傷、口!”


    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清楚了,看著對方一步三迴頭的樣子緩慢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個人之後,他才收迴了目光


    扭過頭看了看自己那道已經流不出血的傷口,又看了看營地裏麵那數不清的傷員,閉上了眼睛,想盡量忽略這一切,但最終發現自己做不到


    歎了一口氣,心裏估摸著這點傷也要不了他的命,站了起來掩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隨即向負責人那邊走了過去


    “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


    忌炎懷揣著醫箱,急匆匆地衝入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幕:他的老師左側的製服幾乎被鮮血浸透,那道血淋淋的傷口因長時間未得處理已顯幹涸。然而,由於對方刻意的遮掩,若非仔細觀察,這傷痕竟難以被輕易察覺。


    但最為關鍵的是——那個受了這麽重的傷的人現在還在給其他人包紮傷口!


    某個還在替別人包紮傷口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目前最不想見到的那個存在已經到來,隻覺得背後突然涼颼颼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老師——!”


    “呀……火火你怎麽來了?”


    “你不應該還在另一邊營地裏麵嗎……”


    手打了個顫,僵硬的轉過頭就看見那個青色的身影站在原地在望著自己,目光死死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艸!南錘你小子故意坑我是吧?!專門把他找過來弄我!


    他又不是不處理傷口!


    “……”


    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麽,就被對方拉到了房間裏麵,有幾分慌張的看著給自己處理傷口的忌炎急忙開口為自己辯解


    “忌炎你聽我解釋,我這次……”


    “我不信”


    “不是,這次真的是……”


    “我不想聽”


    “我……”


    “騙子”


    “……”


    啊啊啊!孩子大了有叛逆期了,都不願意聽他講話和解釋了


    又感到心寒了,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信譽已經低到這個程度了嗎?


    “宿主……雖然我很想說在這種事情上你確實是這樣……”


    “閉嘴!”


    忌炎低垂著目光,悄然觀察著墨無念。對方麵上未顯半分痛苦,滿是對他人安危的焦慮,這一發現讓他手中的動作不由得一頓,力度也隨之減輕了幾分


    他給對方處理傷口的時候……沒有用一點止痛藥


    “老師”


    “怎麽了?”


    傷口被對方處理完畢後,他正欲強撐著起身繼續處理那些尚未整理完畢的情報。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身旁的人以一種堅定而又小心翼翼的力道將他拉了迴來。麵對那雙盛滿痛楚與擔憂的金色瞳孔,他心頭一震,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為什麽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受了這麽重的傷都還不來處理!”


    “你都這個情況了為什麽還要撐著去處理那些事情!”


    “為什麽……”自己都要扛不住了,還想著別人呢?


    “我……”


    “莫無念!你在意一下你自己這條命呀……”


    你要是死了的話我們的指揮怎麽辦……這邊的防線怎麽辦……


    我又該怎麽辦?


    “……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被你教訓”


    “讓你掛念這麽久,確實是我的錯”


    “……我清楚我的身體狀況”


    “至少……在這一場戰爭結束之前……”


    “我不會倒下”


    望著對方那同樣疲憊不堪的麵容,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人的年紀。其實,他心底也渴望能勸對方稍作歇息。然而,這裏的情形太過緊急,人手本就不足,若是再少一人,恐怕局麵將更加難以掌控


    他有一計!


    “忌炎,那些話我希望你自己也記得”


    “畢竟我再怎麽也比你大6歲,各方麵還是比你要好的”


    “要不你休息,我替你處理傷員?畢竟我多多少少也是會一點醫術的”


    “老師!!!”


    對方根本就沒有聽他講的話!明明不久前才帶隊擊退了一波殘象潮還沒來得及怎麽休息又處理了將近一天的情報……現在甚至還想去照顧傷員……


    他的老師心裏真的就沒有一絲他自己嗎!


    墨無念一臉茫然地被對方牽至床畔,動作熟練地卸下了他那沾滿鮮血的製服。隨後,他被輕輕推倒在床,目光觸及一旁緊握自己衣袖的忌炎,心中頓時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


    “火火……你這是……”


    “我在來之前跟指揮長商量過的……我本人也跟負責人那邊請假了”


    “專門看著老師你休息”


    “啊?你別告訴我他們……”


    “同意了”


    “……”


    他差點急的又坐起來,但這一次對方沒有再給自己機會,跟著也上了床,把自己推向了角落,就這麽堵住了他的去路


    不過都這個時間點了,他們怎麽能同意這種無理的要求!


    一想到外麵還有人在浴血奮戰,還有傷員在等著處理,還有一大堆情報等著分析……


    怎麽睡得著的!


    “忌炎……我真沒什麽大問題……”


    “這個關節眼上了……我睡不著”


    “我陪著老師”


    “我其實還能……”


    “不行!”


    又又又被推迴,手腕被對方緊緊扣住,不允許他做任何除休息之外的事。再次嚐試掙紮,然而這番努力卻適得其反,整個人被對方壓倒在床,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莫無念”


    兩隻手被對方牢牢地按在床上,整個人被迫仰臥,動彈不得。然而,對方顯然在刻意避開自己的傷口,僅僅是嚴密地封鎖住他的四周,限製了他的行動自由而已


    “……忌炎,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注視著對方那深邃的金色瞳孔,他心中升起一股無可奈何的認命之感。緩緩閉上雙眼,輕歎一聲:


    他甚至能感知到對方急促的心跳聲,以及幾縷發絲輕拂過額頭的細微觸感


    確實離得有點近


    “我知道”


    “但老師”


    “請你……留在我的身邊”


    “……”


    “唉,行吧”


    “就這一晚”


    見到身下之人終於妥協,忌炎這才猛然驚覺自己的所作所為。望著那被壓製於榻上、無奈輕歎的墨無念,他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全身力氣仿佛在瞬間被抽空,虛脫感湧上心頭


    “還不從我身上下去嗎?”


    “好……好的!”


    看著手忙腳亂躲到一邊將自己裹緊的忌炎,他倒是沒什麽感覺:對一個10歲的小孩子他還能有什麽感想?


    反倒是帶著幾分笑意,看著對頭上再一次冒出蒸汽的忌炎,隻能感歎著對方不愧是純良的種


    “既然這樣的話就早些休息吧”


    閉上了眼睛,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但他隻是試著放鬆了一下自己緊繃的神經,沒過多久就進入了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他似乎又停留在了一片空間,那裏一片鮮紅,鎖鏈倒掛於空,前路不可見,蔓延著高空


    但在這樣的情景下,他看見了一個人——


    而恰恰相反,忌炎側過身在另一邊,過了許久也很難入睡,滿腦子都裝一個人


    “……老師”


    無人迴應


    扭過頭看著蜷縮在角落已經睡著的某個人,瞬間將自己的聲音放低了


    略微挪動身子向對方靠攏:那人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鎖,不曾舒展,手緊握成拳,那力度之大,以至於幾乎嵌入掌心,隱隱透出一抹殷紅


    “!”


    急忙抓住對方的手,小心翼翼地將那緊握的五指逐一掰開。映入眼簾的是掌心那片殷紅的血跡,心頭頓時一震


    輕柔地攤開對方的手掌檢查傷勢,然而每當他稍一鬆懈,那隻手便又本能地蜷縮起來。如此反複數次,最終,他選擇了與對方十指交纏,寧願讓那顫抖的手緊握著自己,也不願再讓其承受半分痛苦


    “……”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卻感覺不到對方用的任何力度。側過目光看著那個人,對方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般,輕輕唿出了一口氣,就這麽收了力度


    “老師……”


    那個人的唿吸從來沒有平穩過,整個人的身軀都在顫抖,然後緩緩的將頭側向了一邊,埋進了枕頭裏麵


    這麽看來……那個人就算是在睡夢中也不願意把脆弱的一麵麵向他


    即使自己也快崩潰


    “……”


    他就這麽看著他,心態突然就進入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這麽……再也挪不開眼睛


    “老師……其實我很想問你個問題”


    “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呢?”


    “我們兩個人……總共認識也不過將近半年吧?”


    “……可為什麽我總覺得老師你對我認識很久了呢?”


    “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好像……”


    “已經見過我許多次了”


    “……那麽信任我,相信我”


    “甚至賭上自己的一切,壓在我那飄渺的未來上……”


    “為什麽呢?”


    房間安安靜靜,沒有人迴應他


    因為那個會迴應他一切的人,已經陷入了沉睡


    “莫無念……”


    “我好像已經離不開你了”


    試探著向對方靠近,直至能感受到那依然在跳動的心他才停了下來。微微揚起頭,凝視著近在咫尺的臉龐,緩緩閉上了眼睛


    微弱……太微弱了


    他幾乎要讓自己整個人都靠在對方的胸口上才能聽見——


    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


    “所以……老師,你能不能多在意一下自己?”


    能不能不要這麽拚命,不要將目光放到那麽多人的身上……


    至少,看一看自己


    下一刻,他就被一雙手拉住,真正意義上的靠在那個人的胸口處——心髒跳動的地方


    而那個人依然緊閉著雙眼,低垂著腦袋,一點一點的……


    抱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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