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想也不想選擇了後一條,“我們怕是要留三五個月。你放心,我不跟你搶地盤。我住的這一片地,算我租你的,一個月十兩銀子可否?”


    沈清棠搖頭,“不單是租金問題。你到這兩日想必已經把山穀裏裏外外都摸了個透。


    應當知道這山穀還算隱蔽。


    可是再隱蔽的地方,頻繁進出也會引來窺伺。


    到時候你們抬腳走人,剩下我們可沒地方躲。”


    “你想如何?”


    “要麽你安排人守在穀口,山上也安排人放哨,確保穀中無外人進來。


    要麽你帶人離開。


    北川城離這裏不算遠,你住客棧舒舒服服的,來找季宴時也挺方便。”


    秦征倏地笑了。


    像是聽見了什麽讓他開心的事。


    沈清棠不悅地皺眉,感覺被冒犯。


    “抱歉!”秦征舉手,“我不是笑你。”


    昨晚季宴時來找他時,提過沈清棠會來找他的事。


    也提到了沈清棠可能會提的要求。


    其中就有這一件事。


    還給出了解決辦法。


    秦征笑夠才開口:“你放心!我手下有會奇門遁甲之人,會在入口布下陣法,到時你們進出穀隻需要按路線走就沒有事。


    若有想闖穀的人,必然會被陣法所傷。”


    沈清棠隻在電視上見過玄門擺的陣,不知道古代的陣是不是一樣厲害。


    不管如何,第一件事,兩個人算是達成一致。


    “第二件事,你們的人來的不算少了,不許再叫人進穀。”沈清棠語氣強硬。


    一個秦征惹得鄭老伯要把兒子趕出穀。


    沈清柯也要辭了書局營生。


    “況且,人多嘴雜,不適合保密。”沈清棠補充。


    秦征攤手,一臉為難,“抱歉,這一點我做不到。”


    “什麽意思?你們還有人必須要進穀?”沈清棠眯起眼,“已經在路上了?來幾個?做什麽的?”


    秦征摸了摸鼻尖,往門外季宴時的方向看了眼,“來……一萬個。”


    最後三個字,聲如蚊蠅。


    沈清棠挨這麽近都差點沒聽到,聽到了也不敢相信,“一萬個人?”


    秦征點頭:“對。”


    沈清棠:“……”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咱倆誰都沒瘋。你要怪,就得怪你找的這是個風水寶地,藏人的好地方。”


    沈清棠倏地站起來,低頭俯視秦征,臉上的不滿表現的明明白白,一雙圓睜的杏眼裏,滿是怒火,“你不覺得你們太過分了嗎?


    農夫與蛇的故事聽過嗎?東郭與狼知道嗎?


    你們跟恩將仇報有什麽區別?


    我救了你們的頭,你們卻恩將仇報要霸占我們的地方?


    進來一萬人?


    下一步你們是不是要把我們趕出去?”


    “那不能!怎麽會?!”秦征連連搖頭,“我們不能幹這麽缺德的事!”


    “原來你也知道這是缺德啊!”


    秦征:“……”


    “抱歉!不管你怎麽想,人,必須得進穀。”


    雲州雖地大,但,物不博。


    還要避開熟人、探子、細作、官府隱匿行蹤。


    十萬將士,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藏好九萬,他們已經盡力。


    隻有這山穀還能一試。


    事關大乾安穩,別說他秦征,就是季宴時清醒,恐怕也不能憐香惜玉的讓步。


    就此談崩。


    兩個人都不肯退步。


    “行!你們若敢再進來人,我就去衙門告密,咱們魚死網破。或者你們殺了我滅口,踩著我的屍體進穀。”沈清棠撂下狠話。


    一萬人!


    這麽多人進穀絕對不是普通的難民。


    弄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


    她不想知道他們的來曆,不代表也願意蒙在鼓裏赴死。


    秦征既不能讓沈清棠告密,也不能殺了沈清棠滅口,急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們真不是壞人!”


    “誰家好人有一萬弟兄偷偷摸摸見不得光?還跑到別人家裏去搗亂?”


    秦征:“……”


    被逼到無法的秦征指著季宴時,“是他讓人進穀的。你找他去!”


    “少來!”沈清棠才不信他,“季宴時現在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怎麽會叫人進穀?”


    “他偶爾會清醒。季十七他們就是他叫來的。”秦征賣季宴時賣的很幹脆。


    他不信佛,信道。


    信奉死道友不死貧道。


    沈清棠迴頭。


    季宴時安安靜靜地坐在帳篷前。


    糖糖是個不安分的。


    不願意季宴時坐在原地,咿咿呀呀抗議。


    季宴時看不懂她的抗議,也或許看懂了不想妥協。


    糖糖急了伸小手去抓季宴時的臉。


    季宴時也不惱,微微後仰,避開糖糖的手,還能騰出手拿嬰兒車邊布袋裏的帕子給她擦口水。


    大概察覺到不尋常的目光。


    季宴時側頭看沈清棠。


    清澈的黑眸一如既往地的清澈。


    四目相對。


    沈清棠一口氣憋在心裏。


    最終,沈清棠撂下一句,“誰說的也不行!季宴時也不行!他若想你們的人進來,就讓他清醒時來找我。否則,別怪我和你們的人同歸於盡。”


    不歡而散。


    秦征恨恨地捶了一拳桌子。


    嶄新的實木方桌,從中間裂了一道長紋。


    在數萬敵軍中他都能來去自由,今日讓一個小娘子給拿捏?


    打不得,罵不得。


    主要賣了季宴時,迴到一頓狠打跑不了。


    有本事你倆打!


    我憑什麽受夾板氣?


    秦征憤憤咕噥。


    沈清棠更氣。


    氣到失眠了。


    半夜,給果果糖糖喂過夜奶哄睡後,沈清棠披上衣服出了房間,坐在露台上。


    季宴時跟以往一樣,聽見動靜出來。


    見隻有沈清棠坐在露台上,往她房間的方向瞄了眼,在她對麵坐下。


    沈清棠自始至終沒看他。


    她現在說不出的茫然。


    自從魂穿大乾,她從沒茫然過。


    或者說一直沒有時間茫然。


    剛穿來時,要忙著生存,忙著想有一個能棲身的房子。


    每日忙忙碌碌,生活有盼頭,有親人相依為命 。


    仗著曾經糊口的技能,硬生生把日子從苦過到現在,算不上多甜,卻也勉強能算小富即安。


    小富或許,安卻不再。


    沈清棠從來沒這麽無助過。


    她一直認為一哭二鬧三上吊是無能。


    而今天,她卻用這麽無賴的招數對付一個陌生人。


    因為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辦法。


    她打不過、罵不過。


    錢沒他們多、人沒他們多、勢力也沒他們大。


    鳩明著要占她的鵲巢,她也無力反抗。


    黑夜會放大負麵情緒。


    前所未有的悲觀情緒快要淹沒沈清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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