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第一個同意,她一邊往桌子上布碗筷一邊順著沈嶼之的話往下說,“不能隻擴院子。我覺得咱們家房子總不夠住,要不然再多蓋幾間房吧?


    實在不行,把房頂拆了,再加個二層樓。”


    “你爺倆是打算用嘴蓋?”李素問不客氣地潑冷水,“從過了年到現在就沒有一天能歇息,哪來的空蓋房子?”


    沈嶼之哪敢跟李素問嗆聲,換了話題,“菜都上來了沒?酒呢?今兒我得喝個痛快!”


    轉頭朝鄭老伯喊:“鄭老哥,你得陪我。”


    鄭老伯樂嗬嗬地應下,“行!柯公子考中秀才是大喜事,得喝。”


    兩張桌子拚在一起算一組,院裏擺了兩組桌椅。


    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


    除了沈嶼之、鄭老伯、孫五爺以及當事人沈清柯之外,連李素問和向春雨都坐在了喝酒的一桌。


    剩下的人都在不喝酒的桌上。


    連果果糖糖都被抱了出來。


    時間說慢也慢,說快也快。


    兩個小家夥都已經兩個月了。


    白白胖胖,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小胳膊小腿上,都胖出褶子,像白蓮藕似的一節一節的。


    當然比足月生的單寶寶還要小一圈。


    糖糖後來者居上,比果果還要胖一圈。


    奶萌奶萌的。


    小家夥也喜歡熱鬧,咿咿呀呀的,誰逗都會呲著沒有牙的牙床傻樂。


    果果和糖糖大抵是異卵雙胞胎,長得沒那麽像,性格也不一樣。


    不認生的是糖糖,逢人就笑的也是糖糖。


    果果相對高冷一些,明明隻是兩個月的寶寶,卻總嚴肅的像個小老頭。


    不愛說不愛笑不愛哭。


    還得挑人抱。


    若不是孫五爺和向春雨都一再說果果隻是性格問題,沈清棠都懷疑果果是不是得了所謂的自閉症。


    一向討厭人多的季宴時,難得老老實實坐在桌前。


    還是不喝酒的這一桌。


    雖說兩桌沒有分男女,但,不喝酒的這桌上除了季宴時一個男人都沒有。


    季宴時並不在乎麵子,確切地說壓根不在乎桌上除了他還有誰。


    **


    菜肴理所當然的豐盛。


    清炒時蔬、涼拌黃瓜、醋溜白菜、清燉排骨、紅燒肉、臘腸擺盤、鹵鴨貨、叫花雞以及壓軸菜鐵鍋燉大鵝。


    每道菜都是兩盤,一個桌上一盤。


    鹵鴨貨當然是沈清棠做的。


    雞鴨鵝都殺了總得做出來。


    穀中除了她沒人會做鴨子。


    鴨子,沈清棠想做脆皮烤鴨。


    脆皮烤鴨挺費工夫,現在還泡在料桶裏。


    隻把鴨爪、鴨頭、鴨翅、鴨腸清洗幹淨好做了鹵味。


    本想做久久鴨或者周黑鴨,可惜沒有辣椒,隻能做醬香的。


    在沈清棠看來,沒有辣椒的鹵味沒有靈魂,但是,可以給古人吃的新鮮。


    至於烤鴨,得明天才能上桌。


    叫花雞是現殺的雞,掏空腹腔,塞入大料,用荷葉包裹好,外麵裹上泥,埋在火堆下方燒的。


    荷葉是幹荷葉泡水後包的。


    ***


    吃飯時,沈清棠把一雙兒女都送給其他人照顧。


    季宴時抱糖糖,李素問抱著果果。


    沈嶼之作為一家之主,理所當然頭一個舉杯,“今兒,吾兒沈清柯高中縣案首,開心!來,我敬大家一個。”


    李素問笑話他前半截咬文嚼字,後半截又說白話。


    “高興嘛!”沈嶼之嘿嘿笑,“從今以後,清柯可就是秀才了。咱們再使使勁,說不定他明年真能參加鄉試。”


    “一定能!”李素問斬釘截鐵道:“清棠說了,隻有不放棄才能有希望。咱們去年冬天哪敢想沈清柯能參加科舉考試?”


    是,一家人時不時就會說沈清柯考中狀元如何如何。


    可那是艱難日子裏的美好心願。


    心願和現實從來都是天差地別。


    一開始還以為不出北川就能參加縣試。


    結果年前一打聽,想參加縣試都得找保人。


    他們初到北川人生地不熟,哪裏認識什麽保人?


    所以漸漸,家裏人都不再提科考的事。


    怕沈清柯難過。


    誰承想,一張香皂配方直接把沈清柯送進考場?


    隻能說,世事難料。


    幾杯酒過後,輪到沈清柯這這縣狀元發話。


    沈清柯仰頭幹了杯中酒,才苦笑著開口:“我現在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我一舉奪魁。哪怕奪的隻是縣魁。證明我還是有幾分本事。


    難過的是,這樣的縣案首當的什麽勁兒呢?”


    沈嶼之以為沈清柯是說無法參加鄉試的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兒子,別喪氣!你年前時不還以為連參加縣試都無望?哪裏想到這會兒已經是縣案首?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一點點做。總會有辦法的。”


    孫五爺和鄭老伯也連連點頭。


    鄭老伯也跟著勸:“柯公子,老漢我沒念過書,不懂什麽大道理。我隻知道去年我跟我老伴幾度活不下去,全靠想救孫子那點兒念想撐著。


    偏偏還救孫無望。我們老兩口那心比寒冬臘月的天還涼。


    是你,你們,一點點幫著我們攢夠錢,讓我把孫兒接迴來。


    也是你們收留了我們一家四口。


    我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我還能有地種,有酒喝,有飯吃。


    棠小姐說的對,要堅持,堅持下去才能有盼頭,”


    沈清柯擺擺手,“不是你們想的這樣。不是盼頭的問題。也不是能不能繼續考試的問題。


    撇開流放犯的事,就算我今天考中的不是縣案首而是狀元,我也不一定開心。


    因為,我不知道如今的朝廷,還值不值得我賣命?”


    沈嶼之放下酒杯,沉聲警告沈清柯:“慎言!你是不是忘記咱們一家是怎麽來北川的?”


    禍從口出。


    就算穀中都是熟人,也不能妄言。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李素問把沈清柯麵前的酒杯拿走,“清柯,你喝多了!”


    “我沒喝多!”沈清柯不光臉紅,眼睛也紅,“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縣案首根本不是我考來的。不,是我考的,不是我是說我有本事考縣案首,但不是這樣當縣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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