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孫五爺習慣性要答。“季宴時”三個字刺激的他一激靈,倏地坐直了身體,看向沈清棠。


    沈清棠不閃不避,跟孫五爺對視,“你之前就認識季宴時對嗎?”


    “你這丫頭又胡說八道什麽?”孫五爺皺眉,故意兇巴巴,“不都跟你說過很多次,我就是個大夫!是個想治疑難雜症的大夫。


    恰好他有病我有藥!”


    沈清棠一個標點都不信,身子微微往後靠,手托在肚子下邊緣,“孫五爺,我們隻是窮不是傻。


    不說你那一藥箱價值連城的藥,單你那藥箱拿出來都夠尋常人家十年甚至更久衣食無憂。


    救你迴山穀時,你身上明明就三兩多碎銀子,都給了我哥。


    進城一趟迴來後,出手就給我五兩銀子。


    說明你跟外界能聯係,在北川有熟人。


    既如此,為何還要住我家?”


    “哪怕你真的不方便住別人家,你有錢有人就是住縣城的客棧也比住我家廳堂裏舒坦的多吧?”


    “我家人不知道季宴時來曆,隻當普通人待他,開玩笑時還會叫他‘傻子’,可你從來不會。縱使你一直努力像我們一樣對他,卻還是藏不住對他的恭敬。”


    “我爹娘堅持留下你,也不是因為他們傻看不出你有蹊蹺,僅僅是因為我懷了龍鳳胎。


    普通女人生孩子尚且九死一生。雙胞胎危險性更高。而且我身子在流放途中傷了根,短短三個月還不能完全養迴來。


    我爹娘怕我有危險,所以寧願冒險留下你。平日裏對你恭敬有加就是為了關鍵時候你能出手救我一命。”


    孫五爺沒再說話,就靜靜地聽著。


    他知道沈清棠聰慧,隻是沒想到她多智近妖。


    更沒料到她突然就說破。


    “孫五爺,我們真的隻是普通人,沒本事卷入是是非非。我一個弱女子心很小,就希望護著家人能在這艱難的世道中吃飽喝足穿暖。


    若是有人有意或者無意傷到、連累我的家人,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都會跟他不死不休懂嗎?”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家人對她有多重要。


    這麽好的爹娘和哥哥,她願意拿命護著。


    沈清棠本不打算這麽早捅破窗戶紙。


    可龍鳳胎八個月就能生真不在她計劃之內,她沒有太多時間了,得把危險排除。


    若孫五爺是敵人,撕破臉,也還能想應對之策。


    若他不是,自己也能安心待產。


    孫五爺沉默半晌,拄著拐從輪椅上起身,朝沈清棠彎腰行禮。


    “一直沒能正式謝過你的救命之恩。謝謝你!


    放心,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他更不是。”


    他,自然指的就是季宴時。


    “你放心,不管能不能治好他,待到你平安生產後,我就離開。”


    隻這兩句,孫五爺又重新坐迴輪椅上,閉上眼悠哉悠哉的曬太陽。


    他隻字沒提來曆,沒提跟季宴時的關係。


    沈清棠點點頭。


    有些事知道的少對她和沈家人來說是好事,是保護。


    沈清棠明白孫五爺的意思,所以沒再追問。


    她隻想知道他們是敵是友。


    不是敵人就好。


    說到底,這山穀本就不是她的私人財產。


    ***


    蓋木屋並不簡單。


    好在沈家人並不是臨時起意,早在第一場雪時,就開始籌劃。


    沈清棠之前進城時還特意找沈炎和老漢請教過蓋木屋的事。


    有錢人的木屋跟普通百姓的木屋是兩種房子。


    有錢人家的木屋比石頭房都奢侈。


    窮人家的木屋才是容身之地。


    老漢說的更適合沈家。


    蓋房子照例是打地基,這迴人多力量大。


    下層還是鋪了石頭,又做了雙層中空的木地板。


    沒鋪竹管通溫泉。


    一來偏房將來要做雜物間用。


    二來沈清柯說有暖氣太熱。


    孫五爺表示他隻是過客無所謂。


    雙層中空木地板是為了防潮。


    木板蓋蔬菜大棚之前就已經泡在桐油裏,這會兒全都泡透了,拿過來直接用。


    木屋不像之前沈家蓋的土屋。


    土坯屋最主要的部分是做土磚,隻要土磚做好,拉好平衡線,努力把牆砌的橫平豎直不歪不斜就行,技術含量略低。


    木板牆兩片連接處要做榫卯結構的處理,這樣才能嚴絲合縫。


    屋頂也是木框架,大梁沒有正屋那麽麻煩,也沒那麽高那麽寬。


    木板先拚接一層,再蓋上草席,上薄泥。


    最後才是青瓦。


    青瓦是臘月二十四才去城裏買的。


    人家店家都關門了,問到住處,好說歹說才又開門給裝了四架爬犁青瓦。


    上下兩層全部堆滿,隻留了坐人的一小塊空地。


    木屋前期準備工作久,真到蓋的時候速度也快。


    地基打好,先立個大致的木框架起來,重點就是找水平。


    然後像拚搭積木一樣,把長方形的木板一塊塊拚接在框架上。


    說起來幾句話的工夫,沈嶼之和沈清柯父子加上斷腿的孫五爺一直忙到大年二十八才蓋好。


    還是挑燈加了三個夜班。


    因為臘月二十九要去接草苫子迴來,做兩邊的收尾工作。


    馬上就是除夕,想在年前住進新房裏就隻能趕進度。


    臘月二十九。


    沈清棠把第八批剩餘的二百兩香皂和第九批三百二十兩肥皂帶上爬犁。


    這次進城的沈清棠和沈清柯以及禦用車夫季宴時。


    城門一開,沈家兄妹就看見老漢拉著板車等在城內。


    沈清棠和沈清柯一人坐著一架爬犁,還各自有拉著兩架爬犁,還在爬犁後麵有掛了一個帶小木輪的木板,否則怕裝不開那麽多草苫子。


    老漢看見沈清棠和沈清柯,遠遠地就笑了起來,迴頭朝車上喊:“恩人來了!”


    車上的草苫子動了起來,很快從裏麵露出三個腦袋。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


    一個年輕婦人還有一個老太太。


    年輕婦人自己跳下板車,又把孩子抱下來。


    老漢扶著老奶奶從車上慢慢挪下來。


    沈清棠一行三人到跟前,恰好他們都下了車。


    老漢領頭,齊齊跪在沈清棠他們麵前。


    齊喊:“謝謝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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