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時指著地上的麻袋又蹦出兩個字:“給你。”


    沈清棠打開麻袋口,倒吸一口氣。


    一麻袋銅板。


    她算過,就算季宴時把所有的銅板都套迴來,也不過才六千一百零五文。


    一貫銅錢六七斤,六貫銅錢差不多四十斤。


    四十斤銅錢能裝一麻袋?


    “謝謝。”


    沈清棠沒跟季宴時客氣。


    他不懂客氣隻懂拒絕。


    “你幫我把它放在爬犁上。我現在拎不動。”沈清棠指著爬犁架。


    她現在不能太用力,容易宮縮。


    季宴時這會兒出奇好說話,單手把麻袋放在爬犁架上。


    一家三口和季宴時快速往城門方向走。


    坐在爬犁上的沈清棠時不時往來時路張望。


    路上沈清棠大致把今天發生的事以及王明遠和銅板圈攤主的關係講了一遍。


    “若是不走,怕是會有麻煩。”沈清棠怕會有人來把錢搶迴去。


    李素問憤憤,“明明是他們找事在先,咱們卻得逃跑,還有沒有天理?!”


    “在京城時你不就知道‘天理’掌握在有錢有權的人手中?這會兒怎麽又說起糊塗話?”沈嶼之示意李素問上爬犁,“你坐上來,我拖著你會走的快些!我覺得清棠顧慮的對,咱們留下會有麻煩。”


    李素問不顧形象,快速上了爬犁,不忘反駁:“怎麽是糊塗話?隻是眼下咱們無權無勢,遇上不公平的事,不喊沒天理還能怎麽樣?”


    沈清棠朝李素問豎起拇指,“還是我娘通透。”


    本以為她娘是溫室花朵,沒想到也知人間險惡。


    往往喊著要“天理”要“公平”的都是普通百姓,尤其是受了偌大的委屈的普通百姓。


    沈嶼之與有榮焉,“還是夫人有見地!不過,季宴時這小子也不錯!這手以牙還牙幹得好!”


    ***


    銅板圈攤主的報複,比沈清棠預計的來的還快。


    他們都還沒出內城門,就被一群明顯來者不善的人攔下。


    大約十幾個人,每個人都身強體壯,像是訓練有素的打手。


    李素問從她的爬犁上下來把沈清棠護在身後。


    沈嶼之丟下繩子跑過來,擋在她們母女前麵。


    沈清棠目光微顫,鼻尖有些發酸。


    每一次遇到危險,爹娘總是第一時間選擇保護她。


    季宴時沒動,手裏的繩子也沒鬆,背影挺拔筆直。


    李素問有些怕,小聲問:“你們說季宴時能打過這麽多人嗎?這些人要比野豬厲害吧?”


    沈嶼之心裏也沒譜,雙手握拳,隨時準備跳出去跟他們拚命,“誰知道呢?看他平時扔我們扔的很輕鬆,應當……能打過……吧?”


    平日裏最討厭季宴時仗武欺人。


    這一刻,卻由衷祈禱他武力高強能護他們平安。


    十幾個人,把沈家四人圍在中間,每個人手裏握著一根木棍,矮身逼近。


    領頭者舉的是刀,他指季宴時,“識相的把你身上的銅板交出來!”


    季宴時自是不會搭理這樣的恐嚇。


    沈清棠本著“反正事到如此,憑什麽還受窩囊氣?”的心態迴懟:“這麽輸不起還做什麽套圈生意?就六貫錢,值得你們這麽大動幹戈?


    雇傭你們這幾個也不止六貫錢吧?”


    王員外家財大氣粗,不至於為了六貫錢買兇殺人吧?!


    或許是那攤主借著王員外的名聲在外麵招搖撞騙?


    “誰說就六貫錢?”其中一個打手斥道,“一輪六貫錢,這小子……”


    他指著季宴時,“逼著趙掌櫃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給他套完才走!足足十五貫錢才對!”


    領頭者踢了說話的人一腳,“跟個娘們廢話什麽?給我上!”


    十幾個打手聞言齊齊撲了過來。


    季宴時兩隻手同時動了。


    左手在身邊劃了個半圓,右手把爬犁往前一拉,同時右手的繩子交替到左手,右手也劃了個半圓。


    沈嶼之和李素問猝不及防差點被閃倒。


    沈清棠已然到了季宴時身後。


    而十餘個打手,齊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清棠:“……”


    恐怖如斯!


    看著挺厲害的十幾個人在季宴時手中走不了一招?


    李素問跌坐在地上,顫著聲音問:“他們……他們不會死了吧?”


    沈嶼之先把李素問從地上扶起來,讓她坐在另外一架爬犁上。


    他小步挪到其中一個打手跟前,彎腰,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去探打手的鼻息。


    隨即長長吐出一口氣,“還活著。”


    若真惹上人命官司,可怎麽辦?


    幸好季宴時出手有分寸。


    季宴時把人打暈,抬腳往前,強勢拖著爬犁從擋道的人身上壓過去。


    沈清棠:“……”


    心裏的感動散了大半。


    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季宴時憐香惜玉,有,但,不多。


    沈嶼之和李素問連連誇讚季宴時。


    “我就說小季這孩子不錯!平時雖指望不上,性命攸關時不含糊。”李素問越看季宴時越覺得滿意。


    想著,若是季宴時真找不到家人,她就認他當義子,幫他成家。


    沈嶼之心裏認同,嘴上唱反調:“指望什麽?難道這些人不是他惹來的?”


    “你這說的什麽話?”李素問瞪沈嶼之,“他為什麽招惹上這些人?還不是為了給清棠出氣?”


    沈嶼之並不是真不記季宴時的恩,隻是單純因為反對而反對,被瞪的立馬噤聲。


    “說起來……”李素問若有所思,“季宴時是不是對清棠過於上心?”


    “不能吧?”沈嶼之側頭看著比自己快一步的季宴時,“他一個就知道吃肉的傻子,還會知道對誰上心不上心?


    要真有心也不至於恩將仇報,鳩占鵲巢。”


    “你看你都說他隻知道吃肉,那套圈跟吃肉有什麽關係?這次清棠可沒有拿肉引誘他!”


    “巧合吧?或許會錯了意?”


    跟季宴時相處這麽久,實在很難讓人往男女之情上想。


    更何況沈清棠眼下還是這麽個情況。


    就連李素問也隻是隨口一說,見沈嶼之反駁,也沒堅持己見,“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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