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素來是有仇必報的性子。


    穿越過來後還是頭一次受這麽大委屈。


    卻不能立馬報複迴去,還要在心裏權衡利弊。


    連陳小公子都對王員外退避三舍,她一個還沒站穩腳跟的流放犯拿什麽跟王員外鬥?


    卻又怕這次忍氣吞聲換來下次的變本加厲。


    母子連心。


    肚子裏的寶寶大約感覺到沈清棠的情緒波動,在肚子裏動起來。


    沈清棠深唿吸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隔著衣服輕拍肚子,柔聲安撫,“乖,娘親沒事,別怕。”


    背景板一樣的季宴時突然動了,伸手隔空抓起套圈場中那錠一兩的銀子,轉身就走。


    沈清棠正想去追,恰好一幫小孩子又過來套圈,隻得先把一貫銅板放在之前銀子的位置。


    熱情招待這幫每天都會光顧她生意的“老顧客”。


    等這一幫小孩子們離開,沈清棠收起銅板,跟隔壁攤主打了個招唿請他們代為照看套圈攤後,掀起麻繩圍欄彎腰鑽出,去追季宴時。


    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處。


    目測應是套銅板的攤子。


    生意這麽火爆?


    沈清棠有點不是滋味,心裏剛壓下去的怒火又升起。


    若是憑正當手段從她手中搶走生意她技不如人也沒什麽好說。


    用下三濫的手段搶買賣打壓她,她怎麽會不氣?


    沈清棠加快腳步想盡快離開這個讓她心生不忿的攤子。


    卻意外在人群縫隙裏看見了一角紅衣。


    紅衣?


    整個集市上除了季宴時沒人穿色澤這麽豔麗的衣服。


    他不是很討厭人群嗎?來這裏做什麽?


    沈清棠一肚子問號,隻得護著肚子,喊著“借過”擠入人群。


    雖得了幾句諸如“這麽大肚子不好生在家養著還來湊熱鬧!”“孕婦還這麽好事!不怕把孩子擠下來!”的抱怨,卻也借著孕肚的光,順利擠到最前頭,看見了季宴時。


    他站在用細木條橫攔起來的邊界線外,手裏拎著一把竹圈,腳邊還放著一摞。


    大約那一兩銀子都換成了竹圈。


    沈清棠正想開口,就見季宴時把手裏的竹圈輕飄飄丟了出去。


    “恰好”套在一百個銅板上。


    真的是恰恰好把一百個銅板都圈在竹圈裏。


    一百個銅板用線穿在一起,鬆散的躺在地上。


    這家攤主做的竹圈普遍偏小,按常理是不能完全用竹圈套住的。


    然而季宴時不是常人,他扔出去的竹圈像有靈性一般。


    銅板們在竹圈碰到它們時,有意識似的往中間湊了湊,最後聚集在在竹圈內。


    套圈場中,攤主的臉可以用墨色來形容,唇卻有些白。


    沈清棠看見他彎腰撿銅板的手都是抖的。


    就是不知道凍的還是氣的。


    看熱鬧的人,紛紛鼓掌喊好。


    沈清棠也跟著鼓掌。


    攤主把銅板遞給季宴時,低聲警告:“年輕人,見好就收才能活得長久。”


    沈清棠就站在季宴時旁邊,甚至能聽見攤主說話時有磨牙的聲音。


    季宴時不為所動,像沒聽見攤主的警告一樣,仗著身高優勢,越過攤主的頭頂把竹圈扔了出去。


    又套中九十枚銅板。


    這家攤子比沈清棠的套圈攤略小,整體布局、玩法、流程都是照搬照抄。


    離套圈客人最近的兩排都是小數額銅板。


    從一枚到十枚占了兩排。


    第三排和第四排,是十個銅板,二十個銅板,三十個銅板一直到一百個銅板。


    第五排開始,銅板以百為單位遞增。


    一百個銅板,二百個銅板以此類推。


    到第六排末尾恰好是一貫錢。


    季宴時和王明遠一樣,都是從最遠處最價值最高的獎品開始套圈。


    沈清棠默默算了下,季宴時已經套中五千六百九十個銅板。


    難怪攤主一副恨不得生吞了季宴時的架勢。


    屁.股決定立場。


    被王明遠套空獎品時,沈清棠非常不爽!。


    此刻看季宴時連連套中,她卻覺得異常痛快。


    哪怕明知道短暫的痛快之後是延綿不絕的後患。


    之前沈清棠猶豫是要忍下一波委屈,待到來日強大時再報複迴去,還是有仇就報,先爽為快,至於後果,等麵對時再想對策。


    現在不用再糾結,季宴時已經替她做了選擇。


    隻是季宴時現在心智有損,他隻負責點火不負責善後。


    沈清棠默默退出人群,迴自家攤子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晚了,怕無法順利出城。


    沈嶼之夫婦迴來時,沈清棠已經把獎品裝迴爬犁上,麻繩圍欄也全部拆掉。


    沈嶼之抬頭看天,李素問看沈清棠。


    沈嶼之:“咱們這麽早迴家?”太陽還在東南,離晌午早著呢!


    “你是哪裏不舒服?”李素問把拎著的豬板油放在爬犁架上,上下打量沈清棠。


    “我沒有不舒服。咱們趕緊走,路上再跟你們說。”沈清棠搖頭,手裏動作不停,把長長的麻繩盤成小小的一團裝進箱子裏。


    最後剩餘兩根。


    一根用來把獎品箱牢牢地捆綁在爬犁上。


    另外一根留給沈嶼之把采買的年貨固定在爬犁上。


    今日采購的主題是吃食。


    李素問也跟著忙活。


    一家三口很快把爬犁裝好,拉著就走。


    “季宴時呢?”李素問張望半天也沒見屋頂上有人。


    沈嶼之補充了一句,“孫五爺也還沒迴來。”


    沈清棠腳下不停,“季宴時能追上來。孫五爺……”


    沈清棠還真忘了孫五爺的存在,想了想,“咱們出城等他。他臉生,不會被盯上。”


    不像季宴時,整天一身紅衣跟她在一起。


    她就算想裝不認識季宴時也沒人信。


    “到底怎麽迴事?”李素問一臉擔憂。


    她話音剛落,季宴時就出現在他們視線內。


    他單手提著一隻大麻袋,麻袋裏不知道裝著什麽看起來滿滿當當。


    停在沈清棠麵前,把麻袋往地上一墩,吐出兩個字:“別哭!”


    明明沒有波瀾的兩個字。


    甚至連溫柔都談不上。


    沈清棠卻滿心感動。


    哪個女人不希望在自己委屈受辱時,有人願意不計後果挺身而出保護自己?


    哪怕他心智有損。


    哪怕他因此捅下簍子可能會給家裏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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