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安想也不想,狠狠一個肘擊止住了秦讓後頭的話。


    秦讓悶哼一聲,捂著肚子麵露痛苦。


    “你打我幹嘛?下手輕點,我可是你哥,你就是這麽對你哥的?”


    祁澤看了過來。


    楚易安又看向了樓下,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大鵬先生的書這麽好看,你居然這麽咒她?”


    “她以後要是不寫了,你寫給我看?”


    秦讓:……


    楚易安不再說話,多說多錯,秦家人都敏銳得要死,屋裏還有個祁澤。


    還是得穩住些才行。


    秦讓揉了揉肚子,掃了祁澤一眼。


    祁澤豎起大拇指:“你們就慣著她吧。”


    楚易安膽子是真大,連夫家兄長都敢動手,這要是換一戶人家,早容不下她了。


    秦讓倒是渾不在意:“從小家裏也沒個女娃,好不容易有了,嬌縱點就驕縱點吧,你理解一下。”


    祁澤:……


    楚易安難得良心發現一迴,瞅了瞅他的臉色,潦草的表達了一下關心:“不疼吧?”


    秦讓垂眸看著她:“疼。”


    楚易安:“忍著。”


    秦讓輕笑一聲:“好。”


    祁澤:……


    樓下的竊竊私語很快蔓延全場,所有人都抬起頭來。


    “大鵬先生,不會不來了吧?”


    “啊?我可是期待了好久,加錢才買到的位置,怎麽這樣?”


    “還在路上?要不等一會?”


    “怎麽可能,這麽重要的場合怎麽可能晚到,肯定是她一開始就沒打算來。”


    議論聲一道高過一道,楚易安是真有些急了。


    盡管相信秦淮書,可這麽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啊。


    在場大儒們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起來。


    他們千裏迢迢的跑來盛京可不是來參加什麽大儒交流會的。


    他們就是奔著大鵬來的。


    大鵬卻放了他們鴿子,他們臉色能好才有鬼了。


    管事的又等了一會,朝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不知接受到什麽指令,他咳了一聲,打斷了竊竊私語。


    等人都安靜下來,才高聲道:“今日……”


    然而不等他把話說完,樓外突然傳來一道高昂的聲音:“大鵬先生到!”


    頃刻間,原本已經坐下的眾人轟然站了起來,齊齊朝著門口望去。


    楚易安也是渾身一震。


    所有人都看著門口,興奮,激動,期待在蔓延。


    殺意也在凝聚。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四個身穿白衣的人抬著一個很是簡易的小轎走了進來。


    那小轎極其簡陋,四根還算結實的木頭纏在一起,上麵放了把做工精美的椅子,鋪上了厚實的坐墊和毯子。


    ‘大鵬’先生坐在椅子上,被人抬了進來。


    一個中年男人走在小轎側麵,麵色凝重,眼圈泛紅。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打了在場每一個人一個措手不及。


    所有人傻傻的望著坐著的‘大鵬’,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形如枯槁,麵容憔悴,蒼老的皺紋擠在一起,頭發白到愣是找不出一根黑的。


    渾濁的雙眼有些渙散,顫抖著手,就這麽被人抬到了台前。


    放下小轎,那四個身著白衣的男人利索的解開了綁在椅子上的繩子。


    就著‘大鵬’坐的那把椅子將他抬到了台上,隨後退到一旁。


    狀元樓明明座無虛席,可此刻卻安靜得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連唿吸聲都聽不到。


    董靖文用力睜大渾濁的眼睛,手都在顫抖,眼底閃過不可置信。


    不隻是他,幾乎所有人都跟他一樣。


    樓上樓下一片死寂。


    他們料想過能寫出《大秦帝國》這樣的書,寫書之人的年紀不可能低。


    沒有一定的閱曆和見識,寫不出那樣的書來。


    可任憑他們如何想,也沒想到大鵬能蒼老成這樣。


    那四個身穿白衣的人往他身旁一站,眼圈泛紅,分明是一副隨時準備給他送葬的架勢。


    沒有人說話,連管事這個見慣了風浪的人都沒反應過來。


    ‘大鵬’的手抖得很厲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輕輕晃動了一下,將那眼圈泛紅的中年男人叫了上來。


    他張了張嘴,艱難的吐出一個字音:“去,去……”


    中年男人強忍悲傷,起身朝董靖文行了一禮:“讓先生見笑了,老師身體不好,來的路上耽擱了些時間,讓諸位久等了。”


    他沒有攻擊董靖文非要逼迫身體已經這樣的‘大鵬’露麵,也沒有強調‘大鵬’的身體狀況到底差成了什麽樣。


    隻是恰到好處的解釋了他們遲到的原因。


    偏偏就是這樣的解釋,瞬間襯托得在場每一個人都麵目可憎起來。


    人家身體本來就不好,大限將至,他們卻還逼著人家露麵。


    楚易安亦是被這一幕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她知道秦淮書對自家人溫厚包容,對外人向來狠,對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更是狠上加狠。


    但也沒想到能狠成這樣。


    直接抬了個快死的人過來……


    楚易安麵上不顯,心裏卻已經給董靖文點了一屋子的蠟燭。


    不管知不知情,今日過後他的名聲真的要嚴重受損。


    若是‘大鵬’不幸死在這,楚易安都不敢想董靖文往後的日子會過得有多酸爽。


    狠,真的太狠了。


    本以為秦淮書隻打算糊弄過今日,保全大鵬的名聲。


    沒想到他還把對方拋過來的屎摁迴了對方嘴裏。


    樓下中年男人神情凝重的看向了董靖文和那群大儒,也不管他們做何反應,再次躬身行禮。


    “在下曲舒陽,大鵬先生的學生。”


    “不瞞各位,老師很早之前就已經有寫書的想法了,他想匯集各家思想,寫一本與眾不同的書出來。”


    “於是遊遍四海,廣交好友,與誌趣相投之人說了自己的夙願。”


    “他們雖各有顧慮,但為了幫助老師完成夢想,還是應承下來。”


    “從此之後,眾人開始四處奔走,搜集民間趣聞,結識有思想有抱負的人,將他們的思想匯聚在一起。”


    “為老師提供了很多可寫的東西。”


    “結合那些內容,老師又做了大量改動,思慮多年,熬幹心血,才終於將書寫了出來。”


    “隻是老師的身體各位都看到了,他知自己時日無多,機緣巧合之下收下在下做了弟子。”


    “是希望即便他老人家不在了,也有人能繼續將這本書寫完。”


    “我跟在老師身邊已有些時日,幫著整理了不少東西。”


    “各位若有什麽想問的,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隻是老師身體抱恙,還望各位長話短說,早些放老師迴去休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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