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前麵引路,踩著簡易的木樓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阮四月跟在後麵,手腳並用,上了樓梯,上麵是一層閣樓,閣樓倒是不小,有樓下店鋪的一半大小。


    用簡易的木板和布簾隔成了幾個房間。


    木板隻有一人多高,隻能阻隔視線不能阻隔聲音。


    “咱們一共四間房,兩個人一間。”


    阮四月跟著阿文去看房間,每一間都很簡陋,直接就在閣樓地板上鋪了被子,連床墊都沒有。


    “你可以睡在這裏。和阿英一個屋。”


    看到這住宿條件,阮四月心裏生了退縮之意,


    但想到手裏的錢也不多了,到時候房租一到期又是一筆錢,又想堅持。


    總比流水線輕鬆吧。


    阮四月當天就迴去拿了行李,開始在服裝店上班了。


    服裝店幹淨得看起來一塵不染的,大大的音箱裏不停地放著流行歌曲,阿文指派阿英帶著阮四月。


    跟著阿英又是招待顧客,又是學習各種服裝的類型碼子,等等,除了上廁所,一分鍾也不允許坐下休息。


    中午吃飯時,老板不知道從哪裏帶來的飯菜,白飯,配一盆白菜,和一個辣椒炒肉。


    各自拿一個鐵盆打出來飯和菜,端著飯菜一邊吃一邊在外麵看著店鋪,


    一旦有顧客來了,馬上把飯菜放下去招待顧客。


    阮四月吃飯時跟著阿英接待了三個顧客,一碗飯菜愣是吃了快一個小時,還沒有吃完,


    阮四月看著冰冷的飯菜,也沒有了胃口。


    阮四月一直站著走著,腿酸到不行,看著沒有客人時,就找了個台階坐了一下,


    剛剛坐下,阿英過來,


    “四月,你快起來,一會,阿文和老板看到了過來罵你。”


    “一分鍾也不給坐嗎?”


    “不給坐。”


    阮四月環視整個店鋪,愣是一個凳子也沒有。


    就這麽一直幹到晚上十二點半收攤。


    又是打掃衛生,一直到一點多才算真正下班。


    阮四月和阿英睡在同一個房間裏。


    阮四月覺得這一天下來,腰和腿腳都痛得不行。


    “阿英,就一直這樣早上八點上班到晚上十二點多嗎?”


    阿英指了指隔壁,耳語說道,


    “說的是九點到晚上十二點,其實每天都是八點到晚上一點。”


    “我以為賣衣服會輕鬆些,沒想到,一點也不比流水線輕鬆。”


    阮四月自己捏著酸痛的小腿,一整天時間,一下子也沒有坐過。


    阮四月的聲音已經壓得很低很低接近耳語,隔壁還是傳來阿文的聲音,


    “別聊了,快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


    阮四月一愣,在這裏,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監控之中。


    她當時就感覺一股怒氣在胸中升騰。


    工廠資本家,雖然殘酷,好歹還有下班的時候,


    這裏,敢情就像包身工一樣,一天二十四小時在他們的監控之中。


    一天長達十六小時以上的工作時間,一秒鍾也不給坐。


    當下她就想拂袖而去,但半夜的也不敢出去,隻能忍了。


    她心裏暗笑自己的無知。


    原來在做流水線的時候,走到街上,看著那些服裝店裏的店員們,穿得漂漂亮亮,門口的音箱裏放著好聽的流行歌曲,她不知道羨慕過多少次,


    沒想到,一樣是地獄 一般的生活,隻是表麵看似光鮮罷了。


    阮四月越發覺得生活的艱難。


    雖然心事重重,但身體過度疲勞的阮四月還是很快睡著了,第二天,是被阿文的聲音叫醒的,


    “快點起床了,起床了。”


    阿文大聲喊著,幾個姑娘開始起床,阮四月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多。


    阮四月努力睜開酸澀的眼睛,


    “不是八點上班嗎,怎麽六點多就要起床了?”


    “是八點開門,咱們得先起床打掃衛生。”


    “昨天晚上不是打掃過了嗎?”


    “晚上一遍,早上一遍,早上還要把新貨擺出來,自然要打掃。”


    天啊,晚上一點才迴到臥室,早上六點半就被喊醒,


    這和周扒皮何異。


    阮四月穿上衣服,收拾行李,提著行李,下了閣樓,


    幾個人正在樓下準備吃早餐,看看桌子上,一鍋稀飯,配著一小盆鹹菜。


    “我不幹了。”阮四月衝阿文說。


    因為沒有什麽手續,阮四月說了一句,就拿著行李往外走。


    阿文過來打開了阮四月的行李檢查,


    阮四月覺得好惡心,受到了羞辱。但她也沒有阻止。


    等阿文檢查完了,拿著行李就走。


    背著行李走在迴出租屋的路上,阮四月心裏充滿了迷茫。


    這一次改行的嚐試,給了她更深的挫敗感。


    她沒有什麽夢想,她隻想有一個能養活自己的工作,不要天天挨罵,能夠勝任的工作,


    不要天天累得全身疼的工作,真的就找不到了嗎?


    她身上的錢不多了。


    她的危機感越來越重。


    她沒有打摩托車,幾個對她招唿的摩托的士,她都擺手拒絕了。


    她要省錢。


    她走累了,就坐在路邊的石椅上休息。


    她拿起電話,好想找個人哭上一哭。


    看著通訊錄裏的號碼,發現竟然無人可哭。


    她搖頭苦笑。


    稍事休息,便起身,繼續往前走,先迴到出租屋裏休息一天再說,


    昨天在服裝店連軸轉的工作,身體真有點吃不清,


    她無法想象,那些個女孩子是如何適應得這麽高強度 的工作的,一個月也就幾百塊錢。


    迴到出租屋裏,她躺下就睡著了,沒有吃早餐。


    直到被手機吵醒,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四月,你找到工作了嗎?我隔壁工廠招普工你來嗎,這個廠我進過,工資低,但是沒有那麽累,計時,不是流水線,隻要不停地幹,沒有人催,也沒有人罵。”


    是陳東的短信。


    自從上次拒絕了陳東出去玩的邀約,陳東一直沒有聯係她。


    阮四月看到這個短信眼前一亮,“工資多少,比西美電子廠少很多嗎?”


    “嗯少很多,但是,幹著不累,也沒有什麽心理壓力。就是工資少。”


    阮四月猶豫了好一會,


    “我下午去麵試。”


    她已經沒和家裏斷了聯係,此時,她對金錢並沒有特別高的欲望,隻要能養活自己就行了。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她覺得無法堅持的活,比如,電子廠的死亡流水線,還有那如同包身工一樣的服裝店服務員,卻有那麽多女孩子能夠堅持下去,


    難道真是她從小到大都在學校裏,不能吃苦嗎?


    陳東請了假,在工廠門口等著阮四月。


    “四月,你怎麽這麽久才來到?”


    “我走路過來的,打摩托車又得幾塊錢。”


    陳東心疼地看著阮四月,“走過來這麽遠,腳不疼嗎?”


    阮四月的腿和腳都疼得要命,在服裝店站了十六個小時,得休息幾天才能緩過來。


    但她和陳東沒有熟悉到那份上,擠出笑說,“不遠,不疼。”


    陳東和阮四月一起陳東隔壁的工廠麵試,麵試很順利,阮四月先被帶到工廠看了一下工作環境。現場那濃鬱的膠水味和還有說不清的味道,一下子熏到了阮四月的鼻腔,她不由得緊皺眉頭。


    “這,這有毒嗎?”


    那位招聘人員倒也不藏著掖著,


    “毒,是肯定有的,隻是,對身體危害不大,咱們有提供口罩的,隻是員工們都不願意戴。”


    阮四月沮喪地走出來,看到在等她的陳東,勉強地擠出抱歉地笑,


    “裏麵毒性太大。熏死我了,再找找吧”


    陳東看著阮四月,突然嘴裏蹦出一句,


    “找工作好難,要不,你別找工作了,我掙錢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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