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至多是有些薄利,畢竟原料費、人工費全是杏花館一力承當,真要計較起來,五五分成的杏花館賺不了什麽。


    可沒想到扣去成本之後,倒還真有些賺頭。


    送走賬房先生,杏花館也打了烊。


    月牙兒在簷下放了把椅子,手裏拿了把蒲扇趕蚊子,仰頭望見牽牛織女星。


    望著這星星,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勉哥兒。


    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麽呢?


    前一陣子忙著杏花船宴,月牙兒連去吳家吃飯的功夫都沒有,隻是偶爾托人給他送去一些時令點心和她忙裏偷閑時寫的信箋。


    如今閑下來,因為吳勉鄉試在即,月牙兒怕他分心,也不敢去尋他。


    明明住的不遠,卻要以信傳語。倒真真是「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夜色涼如水。


    寫完一篇八股文,吳勉推開房門,隻見滿天星辰。


    他不看星星,看月亮。


    可望了許久,隻尋著一抹淡月痕,這時吳勉才想起,此時已是月末,隻能瞧見下弦月。


    閉門讀書這些日,他幾乎忘了時辰,也是有趣。


    他步入庭中,獨自望了一會兒夜空。


    身後有衣料窸窣,是吳伯,手裏拿著一盞油燈,披著外衣:「書念完了,餓不餓?」


    吳勉還沒來得及說話,吳伯便自顧自的說:「月牙兒白天使人送了一種新點心來,我給你拿來。」


    父子二人搬來兩把竹椅,一個小竹台,就在簷下坐。秋天的夜,很涼爽,吳伯趁吳勉搬桌子的時候,拿來一件披風,要他披上。


    「馬上就要進貢院了,這緊要關頭,可千萬不能生病。」


    吳勉隻好又加了一件衣裳,這才把食盒抱過來。


    打開一開,裏麵放著兩層小缽缽,上下倒扣,拿下一個看,原來是一種清澈透明的點心,還能看清楚裏麵的果子。


    「說是叫缽仔糕,杏花糕點鋪就要上的新品,看著挺新鮮。」吳伯解釋道,抽了一根短竹簽,往缽中一戳,拿起一個橙子味的缽仔糕遞給吳勉:「你嚐嚐。」


    吳勉握著竹簽,轉一轉,臉上有了笑意:「她總是這樣,有無窮無盡的新點子。」


    這缽仔糕的口感很特別,一咬下去,很有韌勁,口感彈牙,非要多咀嚼幾下,才能品嚐出滋味來。配合上缽仔糕內裏的餡心,吃起來很好玩,應當會很受小孩子們的歡迎。


    吳伯自己也吃了一個,邊吃邊說:「月牙兒真是個能幹的姑娘。要不是她親自送來了一大籮筐用具,例如門氈、號頂這些東西,我還不知道原來要特意為號舍準備這些東西。那一上場,豈不是誤了你的事?幸虧她放在心上。勉哥兒,你日後一定要好好待她。」


    他說著說著,望著庭前的樹出了神,好一會兒才說:「你娘若泉下有知,也必定欣喜,你能遇上月牙兒這樣的姑娘。」


    吳勉抬起眼望他。


    油燈昏昏,照出吳伯鬢邊的幾縷白發。吳勉心弦微動,他的父親,曾經也算得上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子,可如今竟然也老態初顯。


    吳伯唇角微揚:「和你娘才成婚的那段時日,是我平生最暢快的日子。可惜爹沒本事,也沒福氣,連累的你娘早早去了。」


    「可你不一樣,勉哥兒,你比爹強千倍萬倍。爹知道你想要做的事,一定能做成。」


    他把手在吳勉肩上拍了一拍:「你且放寬心,好好努力就是。」


    吳勉微一頷首:「我會的。」


    鄉試這日,微微有雨落。


    貢院前街,擠著無數把油紙傘,緩緩往前挪。


    雨滴打在傘麵上,沿著傘骨墜落,像斷了線的珠,泅入月牙兒的繡花鞋麵,留下一塊暗色印記。


    她執傘而立,向吳勉叮囑道:「寫累了,就睡一會兒,時間足夠的。但凡有什麽號舍有什麽不好的,譬如漏雨,譬如臨近號舍的考生打唿嚕,一定要和監考官說。」


    月牙兒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吳勉安靜的聽著,不時點點頭,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說著說著,連月牙兒都意識到自己有些反常,訕訕道:「我是不是太囉嗦了。」


    「沒有。」吳勉輕笑起來:「我聽不夠。」


    正在這時,隻聞一聲鼓響,龍門已開。不知多少把傘麵緩緩往前,爭先恐後的進入貢院。


    吳勉望一望龍門的方向,向月牙兒說:「那我進去了。」


    月牙兒點了點頭。


    他轉身正要走,卻被月牙兒拉住衣袖。


    她忽然兩靨飛霞,小聲說:「之前說你考中了我就嫁給你。其實就算這次沒考好,我也是願意的。所以,你——不要有負擔呀。」


    她飛快地說完這句話,然後舉著傘跑開了。


    ……


    注:免費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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