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這事!


    李知府不覺起了一身冷汗,下意識打出一張官場字牌——裝糊塗。


    「有這事?下官迴去,一定好好查一查。」


    鄭次愈也是見慣了這些官場老油子們,眯了眯眼,口中吐出三個字:「杏花巷。」


    見他已經說到了這份上,李知府立刻告罪,起身折腰:「鄭公贖罪,此事原是迫不得已。您老人家來金陵這些時日,也知道金陵地價有多貴。而知府衙門,卻偏偏靠近寸土寸金的秦淮河。我和府衙的同僚們,自打來任此地,官署幾乎都住滿了。雖說府衙內有幾百兩公銀,可那也買不起秦淮河邊一座院啊!」


    「下官戰戰兢兢,這些年也從未抱怨過,身居陋室也無甚關係。可如今,我衙內的主簿都已年過半百,他家妻兒來投奔,官署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一家人連帶奴仆硬是擠在兩間屋裏。這也實在太過分了,是以,下官這才動了心思。何況建言做這件事的人,也仔細同我分析過,說此事既不違規,也不勞民傷財。下官隻是想為屬下圖個地方住而已。」


    他說到最後,幾乎要哭出來:「請鄭公體諒。」


    鄭次愈聽了,拿起茶盞,又喝了一口。而後才慢悠悠問:「你說有建言之人,是誰?」


    李知府上下嘴皮子一掀,立刻和盤托出:「杏花館的蕭老板——蕭月。」


    花事正濃,杏花館裏,無論是前院,亦或者是後頭家住小樓裏,盡彌漫著清雅的花香。


    前邊的杏花館生意興隆,難免有些嘈雜。月牙兒將房門一關,又放下簾子,聲音終於小了些,嗡嗡地響,宛若背景音。


    小廚房的灶台上,擺著一地玫瑰花。大紅色的玫瑰花瓣,綠葉之中的花苞才剛剛綻放,猶帶晨露,很新鮮。


    眼見幾家加盟的排骨店,生意都走上了正軌,月牙兒終於得了空,可以研製新的點心。


    金陵人愛花,每到春日,無論是富戶還是貧家,總會買些花來。或擺放在屋中,或製成香囊掛在身上。清風吹來,熏人欲醉。


    月牙兒前兩日閑著,聽柳見青的話去花市買花。


    她到了一家花市,尋到了柳見青所說的楊老太。


    這楊老太乃是本地最大的花商,和月牙兒談了兩句,彼此都以為是豪爽人,引之為忘年交。楊老太便邀月牙兒去她家花田親自選花。


    她家的花田裏,有一畝全種的是玫瑰花。


    月牙兒瞧見那麽多花,便憶起曾經吃過的鮮花餅來。


    便買了好些花迴來,打算研製鮮花餅。


    要想做好鮮花餅,得從兩個方麵下功夫。一是酥皮,二是玫瑰內餡。


    好的酥皮,筋絡分明。烤至餅心微微有些淡黃色,一咬一口渣。而玫瑰花餡,則講究一個甜而不膩。糖不可過多,否則將會蓋過花本身的香氣,實在不美。


    食用玫瑰,古已有之。但多是用來做玫瑰醬、玫瑰露。月牙兒在這樣專門做玫瑰醬的玫瑰花田裏仔細挑了挑,抱迴來好些含苞嬌嫩的花枝,這樣的玫瑰卻不是大紅色,倒有些顏色淡,但適於食用。


    從製餡,揉餅,烘烤……每一步,月牙兒都不敢掉以輕心,親力親為。


    她正守著玫瑰花餅出爐呢,忽然伍嫂過來,慌慌張張說:「姑娘,有幾個皂吏過來,說是要請你到鄭公府上去。」


    聞言,月牙兒不禁把眉頭蹙起。


    鄭次愈這樣一個大忙人,他怎麽忽然想起自己了?


    怕是有蹊蹺。


    月牙兒洗淨雙手,拍一拍身上的麵粉,快步走到杏花館裏。果然有兩個穿青衣的皂吏,守在庭前等著。


    他們說話倒也客氣:「鄭公想念蕭老板做的點心,特地叫我們來請蕭老板到府上去做些小點心。」


    「難怪他老人家還記得,我真是三生有幸。」月牙兒笑道:「我換身衣裳,就跟你們走。」


    「這是自然,也請蕭老板動作快些,別讓我們為難。」


    月牙兒迴房換衣裳的時候,瞟了一眼門外。


    隻見杏花館的前門有人守著,而她家自己進出的小門亦有人守著。


    月牙兒略一駐足,若無其事的往推開房門,一顆心卻漸漸跳的快了。


    瞧這架勢,當真隻是請她過去做點心嗎?


    她一把抓起筆,落筆極快,寫了幾行字,壓在妝奩下——往常她外出得早,有什麽事要交代伍嫂,都是寫在紙上壓在妝奩下。


    急急忙忙換好衣裳,月牙兒信步走出去。


    來人倒也沒有委屈她,特地雇了一頂小轎子,就停在橋頭。


    如今春意已濃,坐在小轎裏難免有些氣悶,再加上事情緊急,月牙兒難免有些心慌。


    「每臨大事有靜氣」,她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這句座右銘,這才靜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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