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姓的主簿老人,為這位年紀輕輕的少年劍客,倒上一杯熱水。


    老人滿臉滄桑,為王振講述那位年輕縣令的往事。


    王振聽的很認真,開口次數很少。


    那位瘦弱的女孩,劉辛,此時仍舊悄悄躲在門外,隻是探出個腦袋,打量著王振。


    王振聽著主簿老人的講述,隨後皺起眉頭,問道:“如今王縣令逝世,為何朝廷不曾派遣新的官員上任?”


    主簿老人苦澀一笑,說道:“不清楚,想必是安平城地方偏遠,沒有幾個官員願意來到這處窮鄉僻壤。”


    王振沉默不語,隻是放下手中杯子。


    主簿老人歎息一聲,輕聲道:“可惜了,君曉剛剛自裁,朝廷的賑災糧就到了安平城。”


    說到這裏,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渾濁眼眸赤紅無比,咬牙切齒道:“那群該殺千刀的畜生,就這麽騙走了君曉的肝器!”


    王振輕輕握住劍柄,眼神低沉。


    主簿老人又說了許多,從那位年輕人第一次來到安平城的模樣,從一位唇紅齒白的榜眼,到後來粗糙寒酸的縣令,走馬上任開始後的幾年,老人幾乎是事無巨細,自顧自地說了一大堆。


    似乎隻要談到這個年輕縣令,老人便有說不完的話。


    老人並未去看王振的眼睛,隻是自顧自的,絮絮叨叨,一點一點的說著,時不時補充一些。


    主簿老人笑嗬嗬道:“不知道君曉做了什麽事,得罪了天京城的天官,一位榜眼,明明是前途無量,可卻被貶到這麽個地方,作這麽個小官。”


    主簿老人頓了頓,說道:“當初他可真的算是一個飽讀史書,才華橫溢的讀書人,隻是在安平城待久了,便顯得不那麽像讀書人了,最起碼雙手老繭是褪了好幾次,倒像個莊稼漢。”


    “老夫聽聞,那些個賢人、讀書人,那都是鐵骨錚錚,最為重視氣節,可臨了,君曉卻願意為了安平城,在別處官府中長跪不起。”


    主簿老人似乎是不太確定,隨後看向王振,問道:“你說,他這是何苦呢?”


    不等王振開口,主簿老人又開始說著這位年輕縣令的故事。


    一直到最後,關於這位年輕縣令的故事結束,主簿老人再也無話可說。


    故事的最後,便是以這位年輕君子的身死為結尾。


    老人的精神氣一下子弱了下來,眼神黯淡,喃喃道。


    “他隻是個年輕人......”


    明明那麽年輕,前途無量,卻早早的死在了這裏。


    主簿老人很怕,怕這位年輕人,過去幾年,便無人記得,再也無人知曉。


    所以主簿老人,一遍又一遍的,將王君曉的故事和名字,說給不同的人聽。


    王振看向桌子上的那件官服,似乎能夠看到一位君子的模樣。


    安平城西北處,不足三十裏外,便是一座繁華郡縣。


    可偏偏有這座大山,將安平城硬生生隔絕在外。


    這位君子曾經立下壯誌,要在來年開春後,挖開安平城西邊那座山,開辟一條大道。


    隻是這位年輕君子,卻無法得償所願。


    王振站起身來,望向西北處的那座大山。


    這位年輕劍修眼神堅毅,握住身後那把長劍。


    “你王君曉不曾完成之事,就由我王振替你接過。”


    劍修,自握劍起,便鑽研劍術,磨煉劍氣,感悟劍意。


    劍修心氣極高,古往今來的劍修,大抵都是白衣長劍,不染凡塵。


    天下武道,以劍道最為風流,自古便是如此。


    可元曆三十九年,安平城西北處,卻有一位古怪劍客,沒有一點風流可言,每日手持一把長劍,於西邊大山前,不斷出劍再出劍。


    以劍開山。


    ————


    西漠,沂水。


    剛剛拔地而起的天清殿中。


    從月牙洲趕來,戰甲尚未脫下的大將寧泰,站在最前麵。


    大將寧泰之後,是那位銀槍白翎的少將軍蔡仙元。


    寧泰乃是公認的天清殿“兩大支柱”之一,亦是如今統領鐵浮屠的大將。


    而這位銀槍白翎的少將軍蔡仙元,則是一位後起之秀,於軍中聲望僅次於寧泰。


    蔡仙元身後,便是其餘將領,其中有前梁舊臣,也有草原人。


    犬戎一族的可汗孛侽,羌族的幾位老人,亦是站在大殿中。


    除此之外,再就是其餘一些能臣,年紀或老或小。


    也就此時,一位身穿寬大道袍的中年男子,悄然出現在寧泰身旁。


    眾人視線看向這位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


    天清殿“兩大支柱”的另一位,代理國師,趙忘機。


    玄神境巔峰宗師,與寧泰齊名之人,公稱為天清殿“兩大支柱”。


    在趙忘機現身之後,一位女子從天清殿大門踏入。


    隨著這位年輕女子的出現,眾人皆是微微垂下頭顱。


    女子從天清殿正門,一路走來。


    眾人皆是默默側身,為這位年輕女子讓開一條道路。


    哪怕是大將寧泰,以及代理國師趙忘機,亦是微微低頭側身。


    隻是此時此刻,這位占據半個西漠的年輕女子,卻並非是孤身一人,反而是左手牽著一位怯懦女孩。


    隨著梁雀走到天清殿最上方,眾人皆是屏氣凝神,大殿中靜謐至極。


    梁雀俯瞰而去,將眾人一一看過。


    察覺到這位女子的目光,犬戎與羌族的兩位可汗,低頭更甚,不敢抬眸。


    隻是眾人的視線,卻匯集向梁雀身旁的那位女孩身上。


    隻見這位女孩衣服破破爛爛,頭發如同枯草,眼神茫然。


    與此同時,一位斷了一臂,瞎了一目的老人,出現在梁雀身旁,頂替了趙忘機的位置。


    這位失去一腿一目的老人,毫不掩蓋自身道氣,席卷天清殿。


    不同於趙忘機的平和道氣,這位老人的道氣極其殘暴,如同一頭沉寂多年的野獸,獠牙盡顯。


    當初梁國的十二位宗師之一,玄神境巔峰。


    梁雀牽著身旁女孩的手,笑容柔和。


    這位占據半個西漠的年輕女子,此次北上荒原。


    帶迴來了三人。


    一位是曾經的十二宗師之一,金身境巔峰,如今已經身在中條山,負責震懾暗中鬼祟。


    另一位亦是十二宗師之一,一位斷了一腿,丟了一目的老人,頂替了趙忘機的位置,玄神境巔峰。


    第三人,便是這位自出生起便不會說話,天生缺了一魄的女孩。


    梁雀在北荒,撿到了這個女孩,將本應死在禿鷲口中的女孩,帶迴沂水。


    而這個女孩,乃是那位天下第一的......壓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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