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錯將茶水飲完,將那隻茶碗輕輕擱置在木桌上。


    一旁有幾位老漢正高談闊論,嗓門極大,哪怕林錯無意去聽,可仍舊是聽的清楚。


    有老漢單腳踩在長凳上,一手端著茶碗,另一隻手一拍木桌,說道:“哼,那個娘們再厲害,能怎麽樣?她老子都讓人給摘了腦袋,就憑這群餘孽,還能打迴去不成?”


    另一位中年男子放下茶碗,說道:“不好說,如今羌族與犬戎部落都被收服,中條山都被占據,說不定真能複國。”


    那位老漢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鄙夷道:“就憑她?中原隨便抽出幾萬鐵騎,長入西漠,想滅了他們簡直是易如反掌!”


    另一人立刻反駁道:“如果真的隨便就能滅了這群前梁舊臣,怎麽還放任他們到現在?”


    被人突然拆台,那位老漢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可仍舊是氣勢不減,硬氣道:“說明那些人都是吃幹飯的,要是換我,老子就帶幾萬士兵,二話不說,先給他滅了再說,再把西漠一起打下來!”


    那位中年男子咂咂嘴,說道:“據說現在那兩千鐵浮屠,和月牙洲對峙起來,要是月牙洲也被打下來,嘿,那就有意思了。”


    那位老漢似乎覺得不過癮,幹脆兩腳都踩在長凳上,整個人蹲在上麵,一手托著茶碗,生怕摔碎,畢竟碎了還要賠個幾十文錢。


    老漢冷哼一聲,說道:“就算她把整個西漠打下來又怎麽樣,當初窩破台下場怎麽樣,還不是落下個病死的下場。”


    那位中年男子附和一聲,惋惜道:“可惜啊,我要是窩破台,說什麽也不和太和撕破臉皮,就應該和太和一起,先把梁國給滅了再說,窩破台還是糊塗了。”


    老漢得到認同,猛地一拍桌子,說道:“要我說,當初梁國就不應該去出兵援助太和,就應該大軍北上,先滅了太和!”


    老漢雖然喝的是滋味寡淡的茶水,可卻喝出來了美酒的架勢。


    高談闊論,大談國事。


    不同於中原,此處算是兩不管的地帶,言語毫無顧忌。


    林錯在一旁默默聽著,隻是輕笑搖頭。


    那位被譽為天縱奇才,耗盡西漠兩百年氣運的西漠霸主,窩破台在他們嘴裏,竟然也成了糊塗人。


    至於當初梁國出兵北上援助太和,乃是數位頂尖謀士定下的國策。


    倘若任由窩破台將北方占據,這位西漠霸主,徹底打通西漠與北方,東西一氣,占草原收沃土,那便真的成了龍勢。


    到時候北邊有窩破台,南邊有開元,梁國夾在最中心,那富饒的江南一帶本就是叫人垂涎三尺的肥肉,到那時窩破台與開元陳氏必然會將梁國啃食殆盡。


    天下格局便會大變,變成窩破台與開元陳氏二分天下。


    除此之外,倘若窩破台真的入主中原,那便是整個中原的汙點。


    一位生於西漠的遊牧人,竟然將中原群雄趕盡殺絕,此舉無異於踩斷中原人之脊梁!


    那幾位老漢和中年男子,仍舊是口水紛飛,高談闊論不斷。


    酒桌上大論天下英雄,高談闊論,自古便是如此。


    不足為奇。


    林錯緩緩直起身子,不再留意茶鋪動靜,轉而走向集市。


    那匹瘦馬被林錯隨意的拴在一旁,喂了一些水後,瘦馬也樂的不動,就那麽安靜待在原地。


    林錯走在集市中,這處集市匯聚天南海北之人,地上擺有許多攤子,各種奇異皆有。


    隻是大都是假的罷了。


    也就在林錯閑逛之時,遠處有一陣喧鬧聲響起。


    整座集市都被吸引視線,其中一些看著就不好惹的江湖客,皆是緊盯向遠處。


    林錯亦是迴首望去。


    隻見不遠處,有一隊馬車緩緩而來。


    行李上長插一杆大纛旗,寫有四個大字。


    萬通鏢局。


    最前麵有兩人,各自騎有一匹高頭大馬,腰間跨有大刀,身材魁梧,瞧著極其唬人。


    再往後,是數個馬車,馬車再往後,是幾車貨物,皆是蒙上黑布,秘不示人。


    一位英姿颯爽,騎一匹棗紅大馬的女子,緩緩走向前來。


    女子頗具英氣,鼻梁高挺,身形籠罩在罩袍下,腰間懸掛有雙刀,一長一短。


    這位女子姿容上佳,氣質大氣,並無那股柔美的小家子氣,反而是英姿颯爽,江湖氣極重。


    為首的一位男子開口出聲,大喊道:“神湊子撅梁子,把合著,河吾!”


    一句走鏢的黑話。


    走鏢遠沒有那般簡單,鏢局吃的是江湖飯,大夥計招路得會把簧。


    大夥計一路喊聲不斷,村莊集市喊,拐彎抹角喊,遇孤墳孤廟喊,遇荒郊野店喊。


    河吾,江湖人自稱老合,河吾是在告訴路人我們是江湖人的意思。


    見孤墳,得喊:“把合著,河吾。”


    見屍體,得喊:“梁子土了點的,裏腥把合著,河吾。”


    這些押鏢走鏢之人,是那萬通鏢局。


    隨著那位大夥計吆喝過後,這群人便緩緩走入集市。


    集市四周,無數江湖客眼神各異,不過無一例外,皆是看向那蒙有黑布的貨物。


    走鏢,必然是押寶。


    能在西漠邊境走鏢的人和物,都絕不簡單。


    那位大夥計在前,帶著這隊人馬向前,來到一家客棧之前。


    那位大夥計翻身下馬,客棧中早就有夥計等在門口,滿臉賠笑。


    大夥計雙手抱拳,拱手行禮。


    隨後在店外插“萬通鏢局”鏢旗,在這之後,這隊人馬,才入住客棧之中。


    大夥計搬來凳子,穩坐正堂。


    指揮著鏢局的弟兄們一一安置好鏢車。


    等到之後,這群鏢局的鏢師才開始洗臉吃飯。


    林錯亦是有些好奇的望向這對鏢師。


    走鏢居然能走到西漠邊境,帶著大批寶物招搖過市,實在是過於惹眼。


    似乎是察覺到林錯目光,那位英姿颯爽的女子轉過頭來。


    這位懸掛有長短雙刀的颯爽女子,遠遠與林錯對視一眼。


    林錯察覺到自身不妥,歉意一笑。


    那位女子則是灑脫一笑,隨即轉身走入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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