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山福地。


    幾間潦草茅屋,隨意擱置。


    軒轅餘這幾日走走停停,四處丈量腳下那片天澗玉。


    想要以天澗玉鑄劍,必須以一整塊天澗玉打磨而成,絕不能斷。


    軒轅餘想要選取一塊合適的天澗玉,耗費了不少心神。


    林錯也並未離開,在甘山福地暫住下來。


    畢竟就算選好了天澗玉,想要從這片天澗玉中取下,也是一個麻煩事。


    天澗玉單論硬度,天下首屈一指。


    要知道天澗玉可是用以砥礪鋒刃的天品磨刀石。


    想要切下一塊天澗玉,非玄神境宗師不可為。


    軒轅餘雖是天下一流的煉器師,可卻隻是金身境巔峰修為。


    想要切下天澗玉,還須林錯代勞。


    軒轅餘這幾日丈量的極其仔細,卻始終不曾找到合適的地方。


    要知道甘山福地,這個“甘”字所在,就在這片天澗玉和那處陰寒泉眼上。


    一旦折損其中一處,甘山福地的風水便會被破壞。


    林錯默默跟在身後,問道:“怎麽,沒有找到合適的?”


    正蹲在地上的軒轅餘並未抬頭,隻是平靜道:“已經找到了三處合適的地方,不急,等我丈量完了再做定奪。”


    林錯看了看腳下這片廣袤的烏黑大地,好奇道:“這片天澗玉,千年以來,折損多少了?”


    要知道天澗玉一經現世,便是有價無市,被天下修士瘋搶。


    天澗玉本就是這群劍修刀客的心頭好,據說太虛劍門中,有一塊一萬三千斤的天澗玉,渾然天成,如今就杵在天劍峰,做那鎮山之寶。


    可和甘山福地這片天澗玉相比,便是不值一提。


    而天澗玉於煉器師而言,更是珍貴無比,是用以打磨兵刃的至寶。


    軒轅餘則是以單手按住大地,笑問道:“你覺得呢?”


    林錯微微挑眉,緩緩說道:“甘山福地代代相傳,千年過去,起碼折損了半數?”


    軒轅餘則是直起身來,輕聲道:“折損不到一成。”


    林錯愣在原地,說道:“千年以來,僅僅折損一成?!”


    軒轅餘指了指腳下這片天澗玉,說道:“沒錯,甘山福地之主代代相傳,我軒轅餘是第十七位福地之主,千年以來,這片天澗玉僅僅損耗不足一成。”


    說罷,軒轅餘看向林錯,笑問道:“你覺得煉器是什麽?”


    林錯思索片刻,說道:“取天地造化,造人間至寶。”


    軒轅餘卻是輕輕搖頭,說道:“並非是‘取’,而是‘竊’。”


    林錯皺起眉頭,輕聲道:“竊?”


    軒轅餘重重點頭,說道:“不錯,是竊。”


    軒轅餘指了指天際,緩緩說道:“天生地養,自然孕育,乃是天地造化。”


    說罷,軒轅餘又指了指自己,說道:“煉器,便是接通天地與人間的一道媒介,竊天地造化,造人間至寶。”


    軒轅餘神色肅穆,沉聲道:“人乃萬物靈長,有生殺剝奪天地萬物之權,修士、凡人,皆是竊賊。”


    林錯皺起眉頭,沉默不語。


    軒轅餘蹲在地上,說道:“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無論是煉器還是煉丹,皆是竊取天地造化於自身所用,於天地而言,皆是竊賊。”


    軒轅餘摩挲手掌,笑嗬嗬的說道:“你可曾知曉,我軒轅餘學煉器之時,師傅入門第一句話是什麽?”


    林錯看向軒轅餘,問道:“什麽?”


    軒轅餘神色恍惚,輕聲道:“師傅告誡我,取之有度,用之有節。”


    軒轅餘指向天際,補充說道。


    “敬畏天地。”


    林錯亦是望向天際,喃喃自語道:“敬畏天地。”


    軒轅餘神色舒緩下來,笑道:“自然孕育的天材地寶,物盡其用無妨,可終歸要心懷敬畏,必須取之有度,不得反損天地。”


    軒轅餘嗬嗬一笑,說道:“天地長存,源遠流長,須得如此。”


    林錯歎氣一聲,說道:“受益良多。”


    軒轅餘看向林錯,突然說道:“雖然不知你為何跌境,可我覺得並非是壞事。”


    林錯微微一愣,追問道:“為什麽?”


    軒轅餘撓了撓臉頰,說道:“當初的天下第一,遠在天邊,高盤雲霄,哪有心思去俯瞰人間,留心這些細枝末節?”


    林錯無奈一笑,輕聲道:“的確如此,約莫這就是所謂的德不配位?”


    軒轅餘卻是擺手,說道:“不能這麽說,畢竟天下第一的名頭,名副其實。”


    林錯雙手攏袖,眼神平靜,說道:“當初走的太快太急,錯過許多,如今重走天下,總歸要將江湖細細看過。”


    軒轅餘繼續丈量這片天澗玉,林錯則是百無聊賴,任憑思緒紛飛。


    林錯突然想到什麽,抬手一招,茅屋中那把飛劍便如獲敕令,飛身而出。


    那把秋蟬盤旋於林錯身旁,好似雪白遊龍環繞。


    林錯看著這把耗費軒轅餘五年光陰才煉製出的長劍。


    林錯好奇道:“那位苦苦等待秋蟬五年的劍修是誰?”


    軒轅餘並未隱瞞,說道:“陳凡。”


    林錯微微皺眉。


    陳?


    開元王朝,皇族陳氏?


    ————


    泰州邊界。


    陳凡與裴薈坐在一處餛飩攤上,陳凡要上兩大碗餛飩,一人一碗。


    陳凡擼起袖子,笑著接過小販遞過來的兩大碗餛飩,陳凡笑道:“謝了。”


    將兩大碗餛飩擺在桌上,可明明裴薈就在一旁,陳凡卻沒有遞給裴薈餛飩的意思,反而是將兩大碗餛飩全部攬在自己麵前。


    陳凡毫不在意裴薈的異樣眼光,自顧自的將桌子上的調味碟子拿起,挖出一大勺辣椒油,甩入碗中。


    如今冬日尚未過去,餛飩熱氣騰騰,看的叫人口水直流。


    陳凡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將一個餛飩送入嘴裏。


    “嘶,唿,唿。”


    陳凡燙的嘴角直抽。


    裴薈則是一臉無奈的坐在一旁。


    兩人跨過徐州,一路走來,走走停停,陳凡非但沒有去看那些宗門大派亦或者是世家大族,反而是一股腦的往尋常百姓所在的地方鑽。


    走過鬧市,趕過集會,甚至在青樓留步。


    裴薈雖無奈,卻仍舊隻能陪著陳凡到處亂逛。


    陳凡對此,從不解釋。


    陳凡一大碗餛飩下肚,吃的滿頭大汗,鼻涕橫流。


    陳凡眯眼而笑。


    見微,知著。


    見民,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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