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薛寶珠對立春吩咐的那句話,老執刃驀地心頭一緊。


    霧姬夫人的確是無鋒的魅階刺客,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然而如今她已與自己相伴多年,同床共枕,情深意重,要說她對自己心懷殺意,他是不信的。


    但當目睹宮喚羽帶著鄭南衣進入房間,隨後三人竟同時斃命的發展之後,宮鴻羽愈發認定,是這個逆子對他下了毒手,這也同先祖對他的斷言不謀而合。


    他之前就察覺到,宮喚羽對無量流火有著過於旺盛和邪惡的欲望,心中早已萌生了更換少主之位的打算。


    想必就是因為這個,宮喚羽才起了惡念,企圖先發製人。然而萬萬沒想到,最終竟落得個功虧一簣,與自己同歸於盡的下場。


    宮鴻羽沉沉歎了口氣,將不安壓在心底。


    在這一場預言中,霧姬的身影幾乎從未出現,他本以為可以將她過往的經曆徹底掩埋。


    然而,若是讓薛寶珠查出些什麽來......


    和心虛的宮鴻羽不同,其他那些性情較為單純的長老和公子們,對薛寶珠的內心推測一無所知,也不明白為何要追查霧姬夫人的來曆。


    但光幕並沒有給他們繼續看下去的機會,轉而播放起了雲之羽的劇情。


    一開場,就是雲為衫和上官淺兩位無鋒刺客相對而坐,交談間暗藏機鋒,話題很快引向了薑離離中毒事件。


    薑離離被送到醫館時,身上竟中了兩種不同的毒藥。其中的寒毒極為棘手,大夫們束手無策,恰在此時,撞見了前來查案的宮子羽和金繁。


    從診療房離開後,宮子羽經過藥房,正巧看到宮遠徵在裏麵。兩人一番爭執後,宮子羽得知導致執刃身死的毒藥,竟是來自宮門的送仙塵。


    另一邊,兩位刺客想起體內暗藏的半月之蠅,紛紛開始行動。雲為衫將這兩日探得的宮門警戒路線圖交給上官淺,隨後故意出門放河燈去了。


    “蠢貨!”宮遠徵雙手抱在胸前,不屑地直言出聲,“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相信了細作隨口瞎編的故事,真不愧是我們了不起的‘執刃大人’。”


    他在看見畫中的宮子羽用長老院壓自己時,就已經很火大了。


    之後又接二連三的目睹那個笨蛋被一個刺客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還莫名其妙地與對方坐在一塊兒談起了心,完美地落入了對方設下的美色陷阱!


    要是未來宮子羽真的當上了執刃,怪不得會斷送宮門子弟的性命!


    宮子羽如坐針氈,偏又不想在這個老對頭麵前失了氣場,隻能僵持著嘴硬:


    “我...他那是不清楚對方的身份,誰會平白無故對一個喪父的柔弱女子這麽狠心啊!”


    “嗬,可不是嘛。”宮遠徵都有些被他氣笑了,“要不是羽公子的憐香惜玉,那兩隻寫滿情報的河燈怎麽會輕易流出宮門?”


    “我...這...”宮子羽語塞,一時間無法反駁,被黑臉看過來的宮鴻羽狠狠一瞪,隻能垂下頭。


    月長老緩和道:“子羽終究是年紀尚輕,又心地善良,才會被狡猾的無鋒刺客所騙。不過,經此一事,他以後想必會大有長進。”


    “以後?”宮鴻羽目光沉沉,“不必等以後了,從明日開始,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子裏看書習武,等什麽時候腦子長出來了才能出門!”


    畫麵裏的他才是剛死的第二天呢,這個臭小子就開始憐惜新的女人了,如此不孝,養他還不如養塊叉燒!


    “什麽!”宮子羽大驚失色。


    沒有理會他的抗議,眾人繼續注視著兩人迴到女客院落。


    侍衛們經過仔細搜查後,在宋四的房間裏發現了藥瓶,而在上官淺的房間中,則發現了茶葉。


    沒有一絲猶豫和腦子,宮子羽讓宋四姑娘當眾喝下了藥瓶中的藥粉。待發現她臉上生出紅疹後,他便以為抓到了兇手,立刻命人將她送出山穀,遣送迴家。


    然而,當雲為衫主動請纓喝下上官淺的茶葉時,他卻毫不掩飾地偏袒,果斷阻止了她喝茶。


    宮子羽就這樣帶著所有新娘和侍衛,留在女客院落中等待上官淺的歸來。


    而此時,上官淺已經悄然前往醫館,正巧碰上了宮遠徵,以及接到傳訊、正快馬加鞭趕迴家中的宮尚角。


    畫麵就此一暗,但這一次,哪怕是再偏心的月長老,也說不出來什麽勸慰的話了。


    所有人的目光均意味不明地向宮子羽看去。


    宮遠徵率先陰陽怪氣:“這是一碗茶,又不是一碗水,怎麽能讓雲為衫姑娘直接喝下呢?萬一她也中毒了,那可就不再是子羽哥哥喜歡的那種皮膚好的女孩子了。”


    宮子羽咬緊後槽牙,尷尬得恨不得地上能裂開一條縫,好讓他鑽進去。


    宮紫商也痛心疾首,深感無奈地搖頭跺腳:“當然不能讓她喝茶了,因為子羽弟弟還有一個秘密任務,要交給雲為衫姑娘幫他完成嘛。”


    他們重複的,都是影像中公子羽說過的原話。


    宮子羽頓時滿心委屈地迴瞪過去:“那又不是我幹的,怎麽你也這樣啊!”


    明明他們才是玩得好的自己人,怎麽還幫著那個小毒娃說話!


    花長老氣得須發直豎,怒斥道:“幫他做什麽事?幫他把有毒的藥粉藏到無辜新娘的房中去嗎?!執刃說得沒錯,你確實應該被關幾個月禁閉,好好抄書反省反省!”


    幾個月?宮子羽麵色瞬間變得慘白。


    若隻是執刃提出的命令,或許還有一絲緩和的餘地,但花長老素來最為嚴肅正經,他這一開口,宮子羽知道自己是真的別想走出房間了。


    花公子也不忍心地小聲嘀咕:


    “也不知道那個羽公子是怎麽想的,都用銀針探過,明知道有毒的藥粉還硬是要逼著人家姑娘喝下,她又沒有解藥,送去後不就壞了臉嗎?”


    宮尚角麵無表情,連看都不看一眼百口莫辯的宮子羽,隻是冷靜地陳述了宋四的身世:


    “宋家是揚州鹽商的翹楚,其父宋朗瑜乃是兩淮總商之一,家中豪富。宋姑娘在家排行第四,上麵有三位哥哥,因此備受寵愛。此次她入宮門,一方麵是尋求我們的庇護,另一方麵則是希望向徵宮尋找緩解她身上踹症的方法。”


    即便那些與宮門結親的家族大多是普通商人或醫戶,他們之間也分明有破落戶與大家族的區別。


    宮尚角周身的氣勢愈發冷凝,語氣中透著一絲寒意:“為了讓宋四姑娘參與選親,宋家的父親對宮門可謂讓利頗多。”


    然而,如今這一事件發生之後,想必這條原本精心鋪就的商路,也定然就此中斷了。


    於是執刃宮鴻羽那邊傳來的怒火愈發熾烈,宮子羽心中暗暗叫苦,他安靜如雞,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個透明人,就此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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