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昏沉的燭火下,贏野正在處理著白日裏莊子上送來的各種事務。


    早在五日之前嬴政便將郊區的一個莊子劃歸了他所有,至於到底算是他的封地食邑還是暫時歸他管轄的政治地盤,嬴政沒說,贏野也沒有詢問。


    這並不是一個值得詢問的問題。


    而贏野心中也十分清楚這一塊地盤的重要作用。


    天下太大了——九州華夏,天地廣闊,若是直接放任贏野在天下之間實施改革製度,那麽對於這麽一個龐大的帝國來說,實在是太過於危險。


    危險到就連這位縱橫天下無敵手、覺著自己乃是天下第一的始皇帝都細細的掂量了挺長時間,而後才想出來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如今的大秦就像是一個堆砌了十幾層的庫洛米,或者說是疊紙屋。


    從前嬴政、扶蘇等人的行為就好像是從這個摞的高高的“建築”中抽出來一個個的建築物,而後這座龐大而又恢弘的建築就顯得搖搖晃晃了。


    嬴野的改革就好像是隨意的在這個即將坍塌的建築上到處蹦躂,嬴政不清楚多少力量能夠將大秦這座龐大的建築徹底震塌,但他卻十分小心。


    於是,將那個莊子劃出來給贏野,讓贏野盡情的在這個地方進行一些實驗——贏野在這塊地方上擁有絕對的權威,隻要贏野的命令下達,那麽除非是始皇帝本人,否則其他人、包括高高在上的三公都沒有任何權利可以使其停止。


    而嬴政自己也會十分小心,讓自己盡量不要幹涉贏野的舉動。


    對於贏野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白日裏送來的便是這座莊子近幾年的情況,其中包括了在這莊子中常駐的人口,莊子的收成,以及莊子平日裏所賴以生活的田地明細。


    這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帝國一樣,任由贏野施為。


    方才的贏野便是在看自己“試驗田”的基本情況。


    無論做任何事情,都要打聽好自己所要麵對的東西的“基本信息”,或者說叫做“磨刀不誤砍柴工”,唯有如此,才能夠真正的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到。


    “吱呀——”


    隨著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一個侍者悄然的走了進來,臉上帶著恭敬的神色:“殿下,張先生求見。”


    張良?


    贏野並沒有停止手中的事務,隻是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而他的心中卻是在思索著,張良這個時候來找他有什麽事情?


    當腳步聲響起的時候,贏野順勢放下了手中的筆,抬起眼眸,隻是這一抬眼便看見張良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先生這是?”


    張良笑了笑,指了指陰影當中的章台宮:“去挨了陛下賜予的廷仗。”


    贏野有些訝異:“先生的身體這般好?挨了二十仗,竟然隻是稍微有些不適?倒真是孤小瞧先生了。”


    張良此時並不敢坐下,雖然隻有一仗,但那行刑的人並沒有手下留情,反而是十足十的打上了這一下,所以他的屁股暫時還是有些疼痛的。


    “陛下的口諭,若是我昨夜去,便是二十日受一仗,二十仗分開打,今日去便是十日一仗。”


    他齜著牙有些樂嗬:“十日一仗我還能緩過來,隻是有些後悔沒有昨日去。”


    贏野無奈的笑了笑搖頭說道:“你來總不會是專門告訴我這裏的吧?”


    “若是如此,小心我也賜你幾廷仗,讓先生老實老實。”


    張良擺了擺手,用一種略顯奇怪的跪姿坐在那裏,屁股沒有著地,也沒有碰到自己的雙腿,這種坐姿很累,但卻很適合這個時候的張良。


    “我是來領差事的。”


    他看著贏野說道:“如今,我算是殿下的門客,已經在領取殿下的俸祿了,怎麽可以吃幹飯呢?”


    “可殿下沒有派遣給我差事,於是我便隻能來找殿下要了。”


    張良看向桌子上的那些文書:“殿下深夜還在處理政事?”


    贏野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奏疏遞給了張良,而後說道:“差事麽,倒的確是有一件重要的。”


    “你瞧瞧這奏疏中所寫的幾樣東西,若是孤給你人手、給你地方,也給你所需要的一應事物,你可否能夠將其製造出來?”


    張良看著手中那絹帛上所記載、描述的東西,皺眉說道:“這....似乎是墨子中所記載的機關之術?不過殿下所創造出來的這幾樣東西,到底確實....有用。”


    他沉吟片刻後說道:“可是殿下,這與蒼生有什麽關係呢?”


    張良的聲音有些急切,他認為此時的贏野不應當沉浸在這些小事當中,反而應當將目光放大、將格局放大,然後去處理六國餘孽的事情。


    雖然他並不認為六國餘孽是什麽難以對付的東西——但即便不是六國貴族,也應當是諸子百家、亦或者是朝堂爭鬥的事情啊。


    怎麽能夠沉浸在這些“奇淫技巧”之中?


    張良的老師是黃石公,乃是少見的儒家、道家一起並肩發展的人物,而張良本來更是儒道兩家的大家,即便是將淳於越單獨拎出來,他也是絲毫不畏懼的。


    在上古先秦時期,墨家、道家、儒家被稱之為“三顯學”,這三種學說既然能夠並立,一方麵說明他們的實力相當,另外一方麵其實也說明了....這三者之間互相不對付。


    其中,墨家顯然是被道家和儒家聯手對付的人。


    當初的墨子便是從儒家之中脫身而出,又獨自創建了另外一個流派的——他的許多思想是和儒家的思想完全對立的。


    二者出自同源,但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墨家講究的是“天地萬物都有其自然的規律和道理,人們應當去學習、去應用”,在墨子一書當中便記載了不少“規律”或者說“道理”。


    比如木軌馬車、小孔成像等等。


    而儒家則是講究“順”與“學習”、乃至於“積累”,以自己的“道理”去解釋這萬事萬物的道理,這也是後世儒學的發展前路,也是為何掌握了“注經權”就掌握了話語權、掌握了權力的原因。


    因為儒家的經典就那麽多,道理都是十分淺顯易懂的,但這些“大儒”們為其做“注腳”,便是用自己的理解取代了這些思想真正的內容。


    有點類似於語文的閱讀理解。


    作者懂什麽這篇文章啊,真正懂這篇文章的是出題老師和“標準答案”。


    所以儒道兩家天然的就和墨家不對付,如今的張良見到贏野沉迷此道,自然也是有點想要提醒他的,畢竟....這是道統之爭。


    贏野並沒有在意張良的想法,畢竟對於他來說,張良如何想並不重要。


    “孤從一開始就表明了,孤不是任何流派的。”


    他看著張良,嘴角噙著些許平和的笑容:“孤是“實用主義”,哪一家的東西管用就暫時先用哪一家的東西。”


    “子房啊。”


    贏野的聲音中帶著感慨:“你還記得你為何要來找孤麽?”


    “你還記得....你的初衷是讓天下蒼生過的更好麽?”


    隻是這一道淡淡的質詢,便讓張良迅速從之前的不滿當中迴過神來。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東西,而後點了點頭,他知道此物的確是能夠改善民生的。


    但他在去做這件事情之前依舊有一個問題。


    “殿下。”


    張良看著贏野問道:“在未曾解決六國餘孽的時候,就將此術傳出,以讓天下臣民學習,難道您就不害怕麽?”


    “不害怕六國餘孽學習了您的東西,反之拿來對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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