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章台宮中已然點亮了無數燭火,這是嬴政的習慣。


    依照道理來說,人的年紀越大就越難以入眠,而這種燭火的燈光更讓人不喜,所以一般來講在古代皇帝晚年的時候,宮人們都會在下午、亦或者傍晚的時候點亮所有燭火,以讓皇帝習慣這種明亮的氛圍,而當夜色漸漸深沉的時候,會一點點的將燭火熄滅,以此來達到自然天黑的感覺,讓皇帝得以安眠。


    但嬴政不同。


    嬴政在無法安眠的時候,會習慣性的處理政務,所以章台宮中的燭火有些時候會徹夜照亮。


    今日若是不出意外,應當也是一個不眠之夜。


    “踏踏踏——”


    一陣略顯急促,但卻依舊穩定的腳步聲響起,前些日子自趙高死後就被提為中車府令的韓談走了進來,他見著嬴政低聲而又恭謹的說道:“陛下,皇長孫殿下求見,說是有要事。”


    “此外,皇長孫殿下還帶了一人,說是要推薦給陛下的絕世大才。”


    說到這裏,韓談顯得略微有些猶豫。


    嬴政隻是微微一抬眸,便看見了韓談猶豫的模樣,放下手中的筆,隻是按了按額頭,緩解一些疲憊:“說吧,出了什麽事情?”


    韓談這才帶著些猶豫的說道:“陛下,殿下帶的那人....若是臣沒有看錯的話,應當是之前朝廷所下令通緝的罪人,故韓相之子張良....”


    張良?


    嬴政來了興趣,一邊吩咐著韓談為他準備一片參湯提神,一邊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他笑著說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我這個孫兒在搞什麽鬼。”


    韓談低聲應道:“諾。”


    不過片刻的功夫,贏野便走了進來,神色坦然而又肆意,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一位小心翼翼的青年,那青年麵容清俊,看似儒雅。


    “孫兒見過大父。”


    而張良則是跪伏在地上,顯得十分恭敬:“罪民參見陛下。”


    嬴政隻是擺了擺手,玩味的看著這本不應該湊到一起的兩人:“你們兩個深夜找朕何事?”


    他指著張良問道:“更何況....”


    “此人不是朝廷的通緝要犯麽?難道就是你小子要介紹給朕的大才?”


    贏野不慌不忙,他聽出來了嬴政“憤怒”聲音中的打趣,所以也知道,嬴政如他所想的那樣,並不在乎這人曾經想要反秦的事情。


    “大父。”


    他笑著說道:“此人想要棄暗投明,這難道不是好事麽?”


    “他被大父您的威嚴打動,如今已然不願意再和六國餘孽糾纏了,是故找上了孫兒。”


    “大父盡管考校——若他沒有他說的那般天花亂墜,大父隻管吩咐左右,直接拉下去殺了就是。”


    嬴政一挑眉看向張良:“你果真是因為朕而來的?”


    張良低著頭,心中百轉千迴,最後決定還是在這位威嚴深重的始皇帝陛下麵前說實話。


    他輕聲道:“罪民不是。”


    在韓談等一眾侍者憤怒而又驚駭的目光下,張良緩緩的抬起頭:“罪民是為天下黔首而來,是為....皇長孫殿下而來。”


    他十分坦誠的說道:“若是沒有殿下出現,罪民此時應當在計劃著刺殺陛下才對。”


    張良直視著嬴政的眼眸,好似是要從這雙眼睛中看出來什麽一樣。


    “大膽!”


    韓談怒斥一聲:“你竟敢想如此大逆之事!”


    嬴政卻擺了擺手,十分有趣的看著張良:“你說出來這些,難道就不怕朕殺了你以絕後患??”


    張良十分坦然:“陛下若要殺了罪民,那便動手就是。”


    “罪民肯於皇長孫殿下來見陛下,便是將命交到了殿下與陛下的手中。”


    “為的便是賭,賭陛下之心胸寬闊,會因為罪民的才能而寬恕罪民的大不敬。”


    嬴政坐在那裏看著張良,神色威嚴,兩人對視良久。


    忽而,嬴政莞爾一笑、


    “罷了。”


    “既然野兒都看上了你的才能,帶著你來了,那朕也不多說什麽。”


    嬴政十分相信贏野,以他“實用主義”的思想來看,張良必定是對贏野有用的,至於其他的....是否對朝廷有用,那嬴政暫時就不想去管了。


    “隻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你既然說出口了刺殺之事,哪怕此事還未曾實施,依然是大逆。”


    “朕依秦律,責你仗二十。”


    “可願受之?”


    張良聽了嬴政的話,不僅沒有生氣亦或者悲哀,反而是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嬴政定下的懲罰並不算太嚴重,仗二十下來,一定會傷筋動骨,但他所犯下的可是大逆之罪——且嬴政並不是因為大逆所處罰他的,而是因為未曾實施的大逆所處罰他。


    這是好事。


    為何?


    因為...即便在場的眾人都不說,但所有人依然都知道,張良一定與六國餘孽有關,並且參與了他們的盟約一段時間。


    這個罪名若是真的說出來,依照秦律當誅九族!


    可嬴政隻是挑了一個不輕不重的罪名,且是沒有實施的罪名來懲罰張良,這便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


    “罪民領旨。”


    嬴政見著張良領旨,眉宇中更是帶著一抹笑意,這張良的確是個人物,有膽識、有城府、有智慧,如此之人,即便不知道有哪裏的作用,但也算是人才了。


    他略微一沉吟便說道:“你未曾有功於朝,所以不能拜你為朝官。”


    “你便暫時追隨在皇長孫身邊為一門客,待到有功於朝,朕便為你加官,如何?”


    張良再拜道:“臣...領旨。”


    嬴政擺了擺手便讓兩人退下,而等到兩個人都退下了之後,嬴政才看著韓談說了一句話,之後又看著陰影處道:“頓若,去查一查這個張良。”


    說完之後,又低下頭,開始處理政務了。


    ... ....


    章台宮外


    贏野笑著眨了眨眼:“怎麽樣子房,我沒有騙你吧?”


    張良望著依然開始黑暗的天空,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他此刻才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求到底是什麽....


    原來不過是天下安而已。


    他看著贏野,忽然想要詢問同樣的問題:“殿下這一生所求,是什麽?”


    張良好奇的看著贏野,眉宇中帶著些好奇之色。


    贏野聽了這個問題略微有些停頓,然而片刻後卻轉頭看向遠處的漆黑一片:“我啊....”


    他沉默的說道:“我所求,不過是天下安...不過是天下黔首都能吃上飯,而後吃飽飯,再之後....能夠不再為了吃不飽肚子而發愁。”


    贏野迴過頭看著張良:“這是一個很小的、也很大的願望。”


    “不知子房可否隨我一同,將這個願望變成現實?”


    讓天下黔首不再為了吃飽肚子而發愁?


    這是一個很俗的願望。


    卻也是一個很宏大的願望.....


    張良看向站在黑夜中的這位皇家貴胄,看到了他眉眼中的那一抹堅定,忽而恍然一笑。


    “臣....願意。”


    .... .....


    廷尉府外


    張良站在那裏,將雙手攏在袖子中,看著麵前的李斯說道:“我奉陛下旨意,來此令仗二十。”


    他笑眯眯的說道:“自此之後,廷尉應當就將通緝在下的文書撤銷了吧?”


    李斯神色有些古怪,他看著張良道:“陛下有口諭,還請先生接旨吧。”


    口諭?


    張良一頓,而後彎腰行禮。


    李斯陳述著昨日嬴政派人連夜來傳的話。


    “仗良二十,若徹夜前來,則二十日一仗,若次日而來,則半月一仗,若兩日後而來,則十日一仗,再之後者,二十仗一日受之。”


    “先生,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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