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列車廣播裏傳來清脆的提示音,宣告著本次高鐵已抵達雲都站。


    陳十一坐在靠窗的位置,抬眼望向窗外,隻見站台上的燈光璀璨明亮。他靜靜地看著下高鐵的乘客們如潮水般湧去,人流逐漸稀疏。


    接在人群之後,隨著陳十一最後一隻腳穩穩地離開高鐵車廂,他終於踏上了雲都這片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土地。


    陳十一站在站台,目光掃向前方那湧向離站口的熙攘人群,試圖尋找那個在旅途中曾有過短暫交談的女孩身影,可找了許久,都未能瞧見。


    他輕輕地吸氣,緩緩地唿氣,像是要把心底那一絲莫名的失落給排解出去,接著,眼神堅定地朝著離站口走去。


    沒過多長時間,陳十一來到了出站口。


    隻見離出站口不遠處,一群大叔大媽正緊緊地盯著出站口,那眼神裏滿是期待。


    每見到一個出站的人,他們便如同發現獵物的獵豹,馬上熱情地一擁而上,嘴裏不停地說著各種招攬的話語。


    陳十一剛剛走出出站口不多時,一群人瞬間就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叫嚷著:


    “兄弟住宿,環境好得很哦,價格也實惠!” 聲音此起彼伏,讓陳十一一時有些應接不暇。


    “不好意思啊,我網上訂了賓館了的。”


    陳十一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溫和地迴應道。


    四周的人群聽到這話,像潮水退去一般,散去了一大部分。


    但仍有一個大媽十分執著,緊緊地跟著陳十一的步伐。同時,這個大媽將語調放低,神神秘秘地悄聲說道:“兄弟,有妹兒哦,漂亮得很。”


    說著,還對陳十一擠眉弄眼,那表情仿佛在分享什麽天大的秘密。


    陳十一聞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算了,真的不住,我已經定好房間了。”


    大媽聽到這話,再次上上下下地瞟了陳十一幾眼,見他態度堅決,沒有絲毫動搖的跡象,心裏也明白陳十一是真的不想住了,於是便轉身離去,和其他人一起,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出站口,等待下一個可能的 “目標”。


    陳十一見大媽走了,這才掏出手機,點開訂房的 app,仔細查看自己訂的房間位置。


    隨後,他熟練地打開地圖導航。來之前,他已經通過網上訂好了明天早上從車站九點出發去苦縣的汽車票,為了出行方便,他特意把賓館訂在了車站不遠處,地圖上顯示走過去也就一公裏多的路程,按照他的腳程,十來分鍾就能走到。而且,他訂的賓館樓下還是個熱鬧非凡的小吃街。


    陳十一以前來雲都出差的時候,就對這裏的特色小吃情有獨鍾,雖然價格相比其他地方要稍微貴點,但味道獨特,讓人迴味無窮。


    “唔~這裏過去要七八公裏哎。”


    陳十一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從高鐵站到賓館的距離,不禁皺了皺眉頭,小聲嘀咕著。心裏權衡一番後,他覺得還是打車更方便快捷,“還是打個車吧。”


    陳十一準備經過高鐵站出站口前的小廣場,然後走到路邊,用打車軟件叫車。就在這時,幾個看起來帶著幾分痞氣的中年人注意到了陳十一,其中一個扯著嗓子喊道:“兄弟去哪裏?”


    陳十一一聽這話,憑借以往的經驗,一瞬間就明白這幾個人是想拉客。他毫不遲疑地迴應道:“我不坐車。”


    那幾個人聽到陳十一的迴應,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也就沒再繼續糾纏。


    其實有時候陳十一很是奇怪,這些拉客的人態度如此惡劣,到底會有誰願意上他們的車呢?


    而且很久以前,陳十一就曾有過一次糟糕的乘車經曆,那些拉客的人不僅態度極差,還胡亂收費。自那以後,陳十一出門就隻選擇用打車軟件叫車,根本不會理會這些拉客的人。


    陳十一心裏清楚,拉客的人群裏也有態度不錯的,畢竟無論什麽群體,都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都是魚龍混雜的。有一段時間,陳十一還專門分析過,為什麽這些人如此 “笨”,明明態度好點就能多賺一些錢。


    後來他漸漸明白了,雖然這些人從事著這份工作,但他們從心底裏看不起自己所做的事情,這種厭惡情緒,自然而然地從工作延伸到了被他們招攬的客人身上。


    這就好像如今仍舊存在的很多網絡主播,因為他們自身就瞧不上直播這個行業,所以也根本不把來看直播的觀眾放在眼裏,這才屢屢出現網絡賣貨直播嘲諷觀眾這也買不起、那也買不起,甚至喊著讓觀眾趕緊買東西,不買就滾的惡劣場麵。


    究其根本,是因為他們從本質上就自視過高,完全忘了,正是這些普普通通的大眾,托起了他們看似高高在上的生活。


    半晌,陳十一穿過高鐵站出站口前熱鬧的小廣場,終於來到了馬路邊。他站在路邊,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與川流不息的車輛,嘈雜的聲音在耳邊迴蕩。


    陳十一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打開熟悉的打車軟件。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熟練地選擇了自己預訂的賓館位置,隨後點擊確定。手機屏幕上瞬間彈出提示:還有三分鍾,車輛將到達。


    陳十一微微抬頭,目光在路邊停靠的車輛間掃視著,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不多時,一輛黑色小轎車緩緩地停到了陳十一身前。他趕忙低下頭,仔細對了對車牌號,確認無誤以後,才伸手輕輕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您好,是尾號 0013 的用戶嗎?” 司機是一位看起來有些疲憊的中年男子,他微微側過臉,眼神裏透著職業性的詢問。


    “嗯,是的哦。”


    陳十一在後排穩穩地坐好以後,輕聲迴答道。陳十一一直都習慣坐在後排,在他看來,若是坐在副駕駛位,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難免會有一種莫名的局促感。


    他總是忍不住和司機嘮嘮嗑,試圖化解這種尷尬氛圍,可實際上,陳十一內心深處是一位習慣獨處的人。盡管在很多人眼中,他開朗、愛交流,有著與生俱來的能力,能輕易地活躍氣氛,但那些不過是他在社交場合中戴上的麵具罷了。


    坐在後排,就如同在自己與司機之間隔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兩人都處在各自獨立的空間,氛圍也不會顯得特別尷尬。


    “好的。”


    司機聞言,隻是簡單地迴了一句,然後伸手在其右邊置物架夾著的手機上點了幾下。緊接著,陳十一聽到手機播報的電子聲音清晰地響起:


    “已接到用戶尾號為 0013 的客戶,現在前往好運賓館,目標距離七點八公裏,預計行駛時間十分鍾,已規劃最優路線。”


    不多時,陳十一感覺到轎車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車窗外的景象開始緩緩倒退,這說明車子已經平穩地行駛在途中了。


    途中,陳十一靜靜地看著窗外不斷變換的燈光流影。


    此時剛過七點,雖然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但道路上的車輛依舊不少。他的目光不時地望向那些或是超過他們的汽車,或是被他們超過的汽車。


    由於現在的汽車窗戶大多都貼了膜,他隻能模糊地看見一個個隱隱約約的人影,隔著一層麵紗。


    陳十一在心中暗自想象,如果此刻能從高空俯視,這些在道路上行駛的汽車,就好似一個個方方正正的鐵盒子,它們在同一條道路上匆忙地穿梭著,卻彼此無法真正地交際。偶爾閃爍的燈光,就像是這些鐵盒子之間短暫的交流信號。


    陳十一不禁想起最近才了解的一個詞 —— 冷色調,他望著窗外那些流光溢彩的燈光,心中暗自思忖,這些燈光的顏色,是不是所謂的冷色調呢?它們看起來如此絢麗,卻又好像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疏離感。


    就這般,轎車的內部空間在行駛途中長久地靜默著。陳十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車窗外的喧囂與車內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形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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