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第三賽季之後,奉天和霸服合州了,合州後的名字叫做檸檬州。毫無意外的,與他們在同一個地圖,實力最弱可是活躍人數不算少的鳳麟州又成為了可以被欺壓的“軟柿子”,鳳麟州的日常挨打又開始了。


    江離從遊戲裏退出,手指停在屏幕上,遲遲沒有點開鳳麟州的微信群。她靠在椅背上,盯著手機屏幕的反光,心裏一陣煩悶。她玩《良田》已經快三個賽季了,鳳麟州從第二季開始就是九州地圖上誰都能欺負的“軟柿子”,這點她早就習慣了。“一天挨九頓打”,在鳳麟州已經成了一句戲言,江離也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自嘲。但再怎麽無所謂,她也是人,也有受不了的時候。


    今天,她的底線被反複踩踏。


    她喜歡挖地,開著戎車到處挖地是她唯一的樂趣。可是蝦仁炒飯和騎胖達那群人把她的田鏟了不說,還把她的縣邑攻破了。十萬兵傷殘躺在病營裏,治療時間長達九十個小時,現在她連基本的一車兵都湊不齊。想到這裏,她攥了攥手機,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委屈。


    遊戲本該是她逃離現實壓力的一片淨土,但現在,這片“淨土”也變得泥濘不堪。


    江離歎了口氣,手指滑向鳳麟州的微信群,卻又停住了。她不想把這些負麵情緒帶給州友,他們大多佛係,每次挨打都嘻嘻哈哈地調侃過去,連蠻蠻這個刺史都常說:“鳳麟不怕挨打,隻要種田還有一口氣就行!”如果她此時發牢騷,反倒顯得有些矯情。


    她把手機放到一邊,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腦海裏卻總是浮現出蝦仁炒飯那群人在世界頻道發的文字——


    “鳳麟的田今天掃到10塊,成就感滿滿!”


    “鳳麟的人又在挖高級田了,兄弟們,去教他們做人吧!”


    每一句話都像紮在心口的一根刺,雖然不疼,卻讓她無法忽視。


    她忽然又拿起手機,點開了威廉的聊天框。威廉是她為數不多的可以隨時聊天的人,她知道他忙,但隻要她發消息過去,他幾乎總是會迴複。即使是簡短的幾句,也讓她有一種安慰感。


    她把係統發來的傷兵警告郵件截圖發給了他,圖片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紅色警示,顯示她的治療營已經超負荷。發完截圖,她猶豫了一下,附上了一句:“煩死了,被打得連一車挖地的兵都湊不齊了,不想玩了,想退遊。”


    威廉很快迴了一條消息,隻有一個簡單的疑惑的問號:“?”


    江離盯著這條消息,猶豫了一下,迴複道:“煩死了,被打得連一車挖地的兵都湊不齊了,不想玩了,想退遊。”


    她發完後有點後悔,覺得自己這話有點矯情,威廉這種人,大概不會理解她這種無意義的委屈吧?畢竟他是威廉,戰力可以橫掃別人的威廉,他怎麽可能在意她這種小玩家的瑣事?


    幾秒鍾後,威廉的迴複來了,隻有三個字:“誰打的?”


    江離盯著屏幕上威廉的迴複,“誰打的?”短短三個字,卻讓她心裏一緊。她下意識地覺得,威廉並不是在隨意問候,而是真的想知道。但這正是讓她猶豫的原因。他和她不在同一個地圖,知道了這些又能如何?他既幫不上忙,也不必為她的事多操心。


    “算了,我再養養兵吧,沒事的。”江離迴了這句,試圖讓話題就此打住。畢竟,她已經習慣了靠自己解決問題,哪怕再委屈,也不想讓別人因為自己徒增麻煩。


    然而,威廉很快又發來一條:“誰打的?”


    一模一樣的問句,卻比之前多了一層隱隱的壓迫感。江離盯著那三個字,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能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可能微微皺著眉,認真得有些嚴肅。他不是那種會隨便敷衍的人,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似乎都有明確的目的和分量。


    這讓她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為什麽要這麽認真?不過是遊戲裏的小事而已,我一個小玩家的瑣事,怎麽值得他上心?”


    她想了想,嚐試再敷衍過去:“哎呀,真沒事啦。就是被掃了幾塊田,打了縣邑。畢竟我弱,誰來都能欺負兩下,習慣了。”


    可是屏幕那頭的威廉似乎完全沒有被糊弄過去的意思。他沒有迴更多的話,反而隻發了一個字:“說。”


    一個字,卻像一聲敲擊,讓江離徹底放棄了想要隱瞞的念頭。她咬了咬唇,心裏湧出一種奇異的複雜感。一方麵,她覺得自己隻是個普通玩家,不值得讓他為這件小事如此較真;另一方麵,她又無法忽視他這種認真的態度帶來的安慰感。


    她緩緩地在鍵盤上敲下了幾個字:“檸檬州的蝦仁炒飯和騎胖達。他們經常鏟田,今天還把我的縣邑攻破了。”


    打完這行字,她按下了發送鍵。然後盯著屏幕發呆,心裏五味雜陳。她很清楚,他遠在別的地圖,就算知道了這些,也不可能跨地圖來幫她。但她還是說了,因為威廉願意聽,願意問。這本身就已經讓她覺得比遊戲裏的任何成就都更讓人暖心。


    發完後,江離又補充了一句:“我現在就是兵不夠了,挖地都挖不了,等養養兵再說吧。”她試圖讓語氣看起來輕鬆一些,不至於顯得自己有多沮喪。


    她期待著威廉的迴複,但又隱隱有些忐忑。他會怎麽說呢?安慰她幾句,還是直接轉移話題?


    消息終於來了,隻有兩個字:“知道了。”


    江離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她想問他“知道了”是什麽意思,但又覺得話到嘴邊問不出口。屏幕那頭的威廉似乎總是這樣:說得不多,卻每一句都讓她忍不住揣測更多。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簡單地迴了句:“謝謝你聽我說這些。”說完後,她放下手機,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心裏壓抑了一整天的鬱悶好像輕了一些。


    過了很久,她發現自己腦海裏反複迴蕩的,竟是威廉那句簡單的“說”。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的在意不在於這件事有多嚴重,而是她覺得委屈了,所以他想知道詳情,僅此而已。


    想到這裏,江離不禁笑了笑,心頭湧上一股淡淡的暖意。哪怕她此刻的十萬傷兵依然躺在病營裏,哪怕她依然隻能在地圖邊緣打著佛係的標簽種田挖地,心裏卻莫名覺得輕鬆了許多。


    “原來被人認真在意的感覺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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