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遠方那道破曉的光芒,是黑夜給予自己的點睛之筆。


    高聳的山峰被白雪覆蓋,宛如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獨自在山峰上孤立的青鬆,依舊堅挺,像是要為腳下的土地守護住一方安寧與祥和。


    在黑暗中陷入沉睡的安都城,被天降的溫暖喚醒,百姓們推開門窗,迎接初升的陽光。


    小院裏,孩童們腳踩著厚厚的積雪,身後一個個坑坑窪窪的腳印是他們走過的痕跡,他們的雙親站在家門口,大聲喊道:“外麵雪大,小心地滑,哥哥牽好弟弟的手,別讓弟弟摔著了!”


    哥哥聽話,牽住了弟弟的小胖手,弟弟則仰起有些笨重的頭顱,對著高高的梅花樹喃喃道:“紅花,全都落在地上了。”


    剛說完,小院外一匹駿馬飛馳而過。


    馬背上的女子緊緊拉著韁繩,鬆散的發髻隨風飄散,其後背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裏頭像是裝著一個長長的木盒。


    穿過枯樹枝,弟弟指著女子離去的身影:“哥哥,她身上紅紅的,就像地上的花兒一樣。”


    哥哥捂住弟弟的嘴,小聲說道:“亂說胡話,小心爹爹揍你,快點跟哥迴家。”


    弟弟不太情願地被哥哥拖迴了家,進門時,他還不死心地想要和娘親說,但頭上挨了哥哥一巴掌。


    他們娘親一手摟著一個,笑著說:“你們兄弟倆,可得和和睦睦的,不許相互使壞,都聽到了嗎?”


    弟弟往娘親懷裏一紮,不服氣道:“娘親,明明是哥哥先打我的。”


    “可是,哥哥保護你呀。”他們娘親各親了一口他們的臉頰,“我們問問哥哥,他是不是偷偷保護我們弟弟了?”


    哥哥抱手,害羞地轉過身:“我才沒有。”


    弟弟見狀,當即嚎啕大哭:“我早就說,哥哥不喜歡我,他討厭我!”


    哥哥悄悄扭過頭,輕聲迴道:“我才沒有。”


    弟弟的哭聲蓋過了哥哥的說話聲,哥哥隻好重新說道:“你別哭了。”


    他慌亂地為弟弟擦去鼻涕和眼淚:“我……我喜歡你的……我不討厭你……”


    弟弟愣住了神,隨後,他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哥哥:“哥哥,我也喜歡你。”


    哥哥拍拍自己濕嗒嗒的袖子:“髒死了。”


    說完,哥哥的耳朵根紅得像窗外樹上掛著的紅柿子。


    有些人的愛,浮於表麵;有些人的愛,沉入心底。


    要說前者愛吧,但卻又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了;要說後者不愛吧,但卻又沉甸甸的,為人遮風擋雨。


    六皇子府內,尚千被尚萬從溫暖的被窩裏揪起,他閉著眼睛,任由尚萬為他穿衣戴帽。


    “好冷。”尚千倒在尚萬的肩上,“我還想再睡一會兒,殿下如今不在府上,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尚萬給尚千扣好扣子,理正衣襟:“辛苦,不是做給人看的,而是做給自己看的。”


    用力擰幹帕子,尚萬輕輕擦著尚千的臉:“快些醒醒,待會兒該遲了。”


    尚千口齒模糊地應著:“醒了醒了,馬上就醒了,醒……”


    腦袋一沉,尚千差點一頭栽下,幸得尚萬站在他的身前,及時張手抱住了他。


    快走到府門時,尚千的眼睛還是閉著的。


    尚萬走在前頭,時不時迴頭看看身後的‘瞌睡蟲’是否還在跟著。


    尚千停下腳,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尚萬,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聽見了。”尚萬拿起袖子給尚千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一本正經地說,“你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瞬間,尚千的臉蛋兒變得通紅,不知是因為尚萬的動作,還是尚萬的言語,但貌似都有一些。


    他別別扭扭地推開尚萬的手:“我自己來。”


    尚萬停了動作,仔細收好帕子:“那待會兒買包子,你也自己來。”


    禮義廉恥,哪有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尚千果斷遞上自己的臉,像極了拍馬屁的小狗腿子:“你來,我就喜歡你給我擦臉。”


    但尚千的馬屁,給拍到馬屁股上去了。


    尚萬抬腳便走:“美得你。”


    尚萬拔去門閂,將沉重的府門往後一拉。


    “若能有美男日日為我擦臉,我當然……”尚千跳上尚萬的背,抱著他的脖子,撐著他的肩膀,探頭看向門外,在見到門外躺著位不知死活的女子後,尚千像是被人用帕子堵住了喉嚨,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是……”


    尚千跳下,從尚萬身邊擦肩而過:“看著有些眼熟啊……”


    那女子聽見動靜,拚盡全力撐起身子:“六皇子殿下……快……清妃娘娘……我快去找六皇子殿下……告訴殿下……他的母妃……清妃娘娘她……我……我家……我家小姐……六皇子殿下……自刎了……”


    女子的身後,是一道長且寬的血路。


    傷得太重,女子的意識已然模糊。


    如今的她,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叫人摸不著頭腦。


    “是馨蘭!”


    尚千瞪大眼睛,快步跑上前:“是清妃娘娘身邊跟著的侍女馨蘭!”


    喝完今早的湯藥,言璟接過上官庭遞來的茶水,漱了漱口。


    “你怎麽了?”言璟擦擦嘴,問道。


    自打起身後,上官庭便一直愁眉苦臉,那蹙起的眉頭久久不平。


    言璟原想等著上官庭自己開口,不過,瞧他現在的樣子,自己不問,怕是等不到了。


    上官庭轉身看向窗外,比起迴答,更像是自言自語:“我這心裏,總感覺被石頭壓著,透不過氣。”


    話音落下,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殿下!殿下不好了!”


    尚千一邊拍門,一邊大喊:“殿下,清妃娘娘出事了!”


    房門拉開,上官庭急忙問道:“母妃出什麽事了?!”


    尚千跪下:“清妃娘娘昨夜在承恩殿外自刎,陛下下旨,說娘娘嫉妒成性,教子無方,不得葬入皇陵,以免汙了先祖清靜,他們……他們要將娘娘的遺體丟去亂葬崗!”


    聞言,上官庭拔腿就跑。


    言璟轉頭抱上上官庭的外袍,追在上官庭的身後。


    但追到府門口的時候,言璟被影衛攔下。


    沒辦法,言璟隻能看著上官庭穿了件單薄的裏衣,在寒風中疾跑。


    後腳趕上來的尚千,接過外袍:“太子殿下,迴去吧。”


    等言璟失魂落魄地迴到房間,賀蘭翾匆匆跑來,他依靠著門框,氣喘籲籲道:“不……不行了……沈圖竹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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