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後,言璟用上官庭給的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光,猶豫片刻,他拿著擦過嘴的帕子又擦了擦手。


    確保雙手幹淨後,言璟拿出一個瓷瓶,放在了桌上,用一根手指將瓷瓶悄悄推給了宋織玉。


    宋織玉卻大聲問道:“給我的?”


    宋織玉剛要拿起瓷瓶,上官玦看見後,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貓,竄了起來。


    他伸出手,大喊:“等等!”


    本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的言璟,被迫受著三個人的注視,他迴答了宋織玉的提問,他點了點頭。


    不顧上官玦阻止,宋織玉拿起了瓷瓶。


    上官玦急說道:“清娘娘,那個東西拿不得!”


    上官玦記得這個瓷瓶,來的路上言璟曾用它威脅過他。


    而上官庭隻當是上官玦又犯孩童脾氣,出聲訓斥:“上官玦,不許胡鬧。”


    “我……”上官玦心中泛起層層委屈,他弱弱地為自己辯駁,“我沒有胡鬧。”


    其實,上官玦真的很想告訴他們,告訴他們言璟的藥有問題,但他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怕上官庭和宋織玉會不相信他,會覺得他是因為耍小性子,而故意說謊騙人。


    畢竟,很明顯,和自己這種不管什麽都普普通通的孩子比起來,言璟那種長得漂亮,腦袋又十分聰明,說話還好聽的孩子,往往更容易博得別人的喜歡與同情。


    上官玦自知自己並不聰明,或許還有點笨,但他自認為自己還是能夠看出,別人說的話裏,有沒有真心,有幾分真心。


    從小,上官玦身邊的人都對他說,他長得很可愛,他們喜歡他,腦子尚且還在發育的上官玦,那個時候不明白什麽叫口是非心,他隻知道,大家都喜歡他,他喜歡聽別人誇自己。


    可隨著慢慢長大,上官玦漸漸明白,那些話不過是那些人為了討好他、搪塞他、戲弄他而撒的謊。


    說他長得可愛,是因為他長得太過普通,普通到除了可愛一詞,已經別無它詞可以用來形容他了。


    為了讓自己的日子看上去不會太難過,上官玦學會了裝傻充愣,就好像他上官玦一直、一直都未曾長大過一樣。


    不得不說,上官玦精湛的演技,成功騙過了很多人,其中不乏包括了他的母妃,他的父皇,還有他的皇兄,更甚者,他自己。


    他討厭虛偽,討厭謊言,討厭假惺惺的一切,可他自己卻又忘了,他上官玦原也是個滿嘴謊話的人。


    傻子裝久了,人真的會變傻。


    瞧著上官玦被上官庭壓得不敢說話,宋織玉放下瓷瓶,麵色嚴肅:“庭兒,你對玦兒過於苛刻了。”


    “玦兒雖平日裏貪玩胡鬧了些,但他不是一個時時沒事找事,無理取鬧的孩子。”宋織玉說教道,“你也該聽聽他的緣由,再做定論。”


    上官庭冷峻的表情緩緩化水,原本硬巴巴的語氣也在其母妃如火如炬的眼神中,慢慢放軟,他迴道:“母妃教訓的是。”


    “上官玦。”


    總歸是在軍營裏待久了,即使上官庭有意將態度放平放緩,但他經常說著說著話,就又變迴營中訓兵的氣勢:“說出你的理由。”


    “你……”上官玦無意觸及上官庭的眼睛,頓時,他感覺自己被關進了地牢,仿佛不把所有的話吐幹淨,就要被嚴刑拷打似的,本就膽子小的上官玦,哪裏經得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跟蚊子嗡嗡叫般:“我……”


    “我錯了。”


    聽完,上官庭用一種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了一眼宋織玉。


    宋織玉忍無可忍,以往柔和的語調化作一根銀針:“上官庭,這不是你的軍營,收起你的將軍架勢,給本宮好好說話。”


    被罵後,上官庭側目看了看旁邊的言璟,言璟在桌下拍了拍他的手背。


    上官庭反省,他確實做錯了。


    “抱歉。”上官庭看著上官玦的發頂,“是皇兄的錯。”


    有生之年,上官玦竟然能聽到了上官庭的道歉。


    真是見鬼了。


    上官玦將頭埋得更低了。


    “上官玦。”


    上官庭再次叫了一聲上官玦的名字,上官玦身子一顫,心想:來了來了。


    上官玦預料中的嚴厲審問沒來,來的是上官庭的輕聲詢問。


    “你說,你為什麽要阻止我的母妃,收下小景的藥?”


    上官玦嘴比腦子反應快,他抬起一點頭,露出一雙眼睛:“皇兄,你說話有點惡心。”


    除上官玦外,飯桌旁的三人,臉上驟然掛起了相同的表情,就連神情都如出一轍。


    上官玦笑了笑:“剛才……我有說話嘛……”


    “好吧我錯了。”


    言璟鬆了鬆嘴,上刻,他還在因為上官玦誤將他的戲弄當了真,而心懷愧疚。


    現在看來,上官玦無需可憐,純屬嘴欠。


    見氣氛不對,上官玦難得腦子轉得快。


    “清娘娘,六皇兄,那什麽……”上官玦瞎謅了個借口,“那什麽,來芙華宮前,我母妃交代,要我準時迴宮用膳,你們知道的,我不迴去,她會關我禁閉的。”


    上官玦邊說邊外麵挪:“我……我先走啦!”


    言璟作勢起身,準備跟上。


    可上官庭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言璟抖了抖手臂,示意上官庭鬆開。


    上官庭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握得更緊了,他用了些力氣,將言璟拉迴身邊。


    “別去跟他,你跟我迴去。”上官庭追加籌碼,打壓對家,“他領不了你出宮,我能。”


    礙於宋織玉在場,言璟隻得在上官庭手背上寫道:等我。


    寫完,言璟朝上官庭指了指外麵。


    也不知道上官庭懂沒懂言璟的意思,反正等言璟指完,他就鬆手了。


    重獲自由,言璟趕緊跑了出去。


    上官玦走得慢,等言璟追上他,他都還未踏出芙華宮的大門。


    “你來幹嘛?”上官玦抱手,一臉不開心地看著言璟,“特意跑出來笑話我的?”


    嘴上說完,心裏說:陰險小人,迴去就把他的衣裳全燒了,叫他穿著女裝出宮。


    “對不起。”


    “來的路上,是我嚇唬你,那個瓷瓶裏裝著的不是毒藥粉,而是用來補身子的藥丸。”


    為自己解釋完,言璟又為上官庭解釋:“你知道的,你皇兄不會說話,在你還沒有到南疆前,你皇兄天天都板著一張臉罵我呢,比罵你還兇。”


    上官玦頓了頓,嘴硬道:“我當然知道,我怎麽不知道,我皇兄心裏是疼我的,至於你,我是故意,我就是想在清娘娘麵前故意讓你難堪,我就是故意的,你不必可憐我。”


    “好了,我要迴去了。”


    上官玦別扭道:“你,跟我一起迴去吧。”


    “你先走,我晚點去找你。”


    “什麽?!”上官玦拔高聲音,“你不跟我迴去?!”


    “你為什麽不跟我迴去?你是我帶來的,你不跟我迴去,你跟誰迴去?!”


    “你要跟我皇兄走?!”上官玦聲大且急促地數落著言璟,“你這種行為,就是見色忘義、過河拆橋、背信棄義、卸磨殺驢、不可饒恕,罪無可恕!”


    言璟懷疑,上官玦這是把自己僅會的所有詞都尋出來說了一遍。


    被吵得耳朵疼,他抬手往上官玦嘴巴給了一掌:“冷靜,安靜。”


    上官玦捂著火辣辣的嘴巴,還手打了言璟一掌:“你打我!你敢打我,我生氣了!”


    他衝出大門,沒過多久,轉頭跑了迴來。


    “你真的不跟我走?”


    言璟嘴唇剛張:“我……”


    “我知道了!你別說了!”


    上官玦‘哼’了一聲,又跑了。


    這次,他沒有再迴來,是真的迴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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