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上下夜班不方便穿越廠區,有時候醫院有急腹症闌尾炎、胰腺炎,因兩位檢驗科王茜、良粉員工公休,醫院要派車到三生活區難民營接王學十。為了工作,醫院領導通過關係到房管處要了兩套房子,何麗芳一套,王學十一套,他們住到了二生活區。二生活區是在街道邊,離醫院近多了。老農因為王學十的搬動,也沾了光,升級到二生活區,一個宿舍能住二人,不能一個人占著。二生活區也是未婚生活區,房間很窄。一生活區是已婚生活區,一廚一衛兩個臥室。同事們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廠裏最好的福利待遇是用電用水用煤氣洗澡免費,煤氣隻是氨味重了些,不小心會熏出鼻涕。


    突然有一天,王學十的父親王治山出現在醫院的檢驗科門口,身上背著一個大包,有一股淡淡的草藥味。剛開始王茜與良粉以為是他背了一大堆吃的。


    王學十說:“爹,你來也不事先寫封信,萬一我有其他事不在,你就撲空了,王老師、梁老師,這是我父親。”


    “你好,你好。”王與良禮貌地打招唿,王科長又說:“小王,你爹對你挺好的,從老家背這麽好東西來,味道怪怪的。”


    王治山微笑著說:“不是吃的東西,是喝的東西,是野生的中草藥,你們沒見過。”王治山一邊打開,一邊說,這是幹什麽,那是治什麽的,他還顯耀著他不光是個農民,還是一個合法行醫的草藥醫生,他拿出占山縣衛生局發的行醫資格證和工商局的營業執照給兩位穿正宗白大褂的醫生看看。


    王科長有些不相信,就想當場試試她心目中這個江湖遊醫:“你幫我看看什麽病?”於是將手伸給王治山,她先伸出一隻左手,王治山又說右手,王科長問:“看病還分男左女右?”


    王治山:“不是,兩隻一起看,同時號脈。”


    “嘿嘿,還有這種看病號脈的,千古奇聞!”王茜話語裏夾著戲弄的意思。


    王治山輕閉眼,靜心入定地,六個手指在寸關尺部,如按琴弦,揮舞琵琶的樣子,大約兩分鍾,他說:“王醫生左右關脈一弦一澀,脾氣爆,急性子,你患的是膽囊炎和潰瘍病!”


    王茜“啊”的一聲,她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種不問不看舌苔舌質,就鐵口直斷病情的,她驚訝地禮貌地說:“王醫生,你說得太對了,我做胃鏡和b超檢查就是兩個結果,每天要吃消炎利膽片和西米替丁片。這不可思議,你是怎麽做到的?”


    王治山說:“你們學西醫的,沒時間研究中醫,三言兩語說不清,這是藥靈派的手法,教科書裏沒有的。”


    王茜問:“我這病用草藥能不能治愈?”


    王治山說道:“能,此病是慢性的,要三個月,久病入絡,非藥酒不能到達。”


    王茜說:“我看過的醫生,都告訴我說,不要沾酒,這會加重肝髒的負擔和胃出血。”


    王治山說:“中醫藥,派係較多,各有套路,方從法出,不管什麽手段和方法,能治好病的,是值得尊重的方法。你信我,我就給你治,我的臨床經驗告訴我,我能治愈。良老師和我兒子可以見證,你是我兒子的領導和老師,免費。我給你三副泡酒的藥,早晚飯後服,酒在胃黏膜就能吸收,酒帶著藥,直達病灶,同時藥能製住酒的烈性與刺激性。你別怕,入血的酒很快帶著藥物進入肝膽區改善病灶部位的血液循環。”


    王茜說:“我信!”


    王治山住在王學十的宿舍,把行醫證和營業執照懸掛起來,草藥放在桌子上。王科長下班後帶了許多醫生護士來看病,他們對王治山的認可度,超過了醫院的三個中醫,這個宿舍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醫館。令王學十不能理解的是,醫院中醫內科的杜三在晚上一個人來找王治山號脈,抓了三副治前列腺炎的藥。第三天,王治山的草藥用光了,除去本錢,賺了三百多塊。王學十不敢相信,父親三天就苦夠王學十三個月的工資,這是不爭的事實,他感歎著:“爹,我想辭職,跟你學幹中醫。”


    王治山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不行,你是國家幹部,吃的是皇糧,每個月不管天陰下雨有固定工資。你辭職變成農民,我的老臉往哪裏放?沒人請你吃飯,在飛燕村人眼中,你就是個郎中,人家還以為你犯了錯誤,被趕迴家的。我的悲哀就是迴到農村,迴到飛燕村,你千萬不能走我的老路,爹是血的教訓。”他越說越興奮激動,講了他當年迴家的過程和遭遇的痛苦,他不無感歎地講:“你辭職了,老子十七八年的心血和付出就完了,老子的驕傲與精神之柱就垮了。你給老子好好工作,錢不夠用,老子給你,娶媳婦的事,你自己想辦法,一定要找有工作的幹部。錢緊張時我想辦法送來。”


    王學十說辭職,竟然讓父親激動不安,這是王學十沒想到的,他站起來安慰他父親:“爹,我隻是說說而已,又不是當真的,我會好好工作,邊工作邊學習中醫。”


    王治山說:“這還差不多,以後你王學十再給我提辭職,我就與你急。”


    王學十說:“放心,我爹,我不會。”


    王學十感到父親內心的脆弱,從不提讓他傷痛的事。


    那晚,他們很晚才睡。


    第二天,王學十送父親上車的時候,塞給父親二百塊錢,父親堅持不要,“你留著找媳婦。”兩個人拉來扯去,都生著氣。路過的老大娘,眼睛耳朵不好,缺牙半齒地說:“好腳好手的年輕人,偷什麽錢,還給人家。”她用拐棒敲著地,顫顫巍巍地。王學十挨近老大娘大聲講:“那是我爹!”老大娘迴了句:“媽也不行,被抓住的小偷喜歡當兒子孫子!”後來王治山和王學十都對她笑笑,王治山把錢裝在自己口袋裏,她才知道,臉上露出陳皮般的笑容,發出“咯咯”的聲音,張著嘴巴,裏麵隻有兩顆牙齒,害羞地說:“耳聾眼瞎,耳聾眼瞎”王學十把老大娘扶上車。


    下車後,揮著手,笑著。老舊的中巴車,像老年人咳著癟嗽,“吭、吭、吭吭吭”往前難苦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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