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我了嗎?」他輕聲問。


    她應該記得他嗎?所以他是姚知書的青梅竹馬?所以當年沒嫁成,如今新人未歸舊人至,他是來帶她脫離苦海的?


    「不記得。」她實話實說,眼看兩人的距離不到五十公分,她急道:「停!不要亂動。」


    這次他果真停下,她瞪著他,背慢慢移動,從牆挪到櫃子上、挪到床邊,他沒有阻止,她的手伸到枕頭底下摸索,下一刻她抓起匕首指向他。


    匕首?他皺起眉頭,這會兒才發現她額頭上未癒合的血洞。


    應該包紮起來的,但她懷疑赤腳大夫的藥會汙染傷口,因此選擇讓它自動癒合,至於會不會留下疤?能不留嗎?這裏又沒有整型醫院,也沒有零八零除疤軟膏,再傷心也改變不了現狀,幸好銅鏡效果不好,不會天天看著、時時揪心。


    「為什麽在枕頭底下藏匕首?誰讓你感到危險?」


    很難理解嗎?不就是對付壞人,像他這種的!


    不過在他出現之前,她想對付的人是陸老夫人,她嚴重懷疑陸老夫人有被害妄想症加躁鬱症,因此藏著刀子預防下一波危險。


    他越走越近,近到……她閉起眼睛、鼓起勇氣,抓起匕首往他胸口一刺。但是,手被抓住了,下一刻匕首被奪,他的目光教人害怕。


    所以躲不掉了嗎?她害怕得緊,但驕傲不允許自己示弱,她死命瞪他,並且開始考慮枕頭棉被的殺傷力有多強。「不要再過來,如果、如果再靠近……」


    一樣啊……隱在大胡子底下的嘴揚起,她還是一樣勇敢,一樣美得讓他怦然心動。「如果我再靠近,你打算怎麽樣?」


    他在她耳邊說話,暖暖氣體噴上她的耳窩,帶動一陣心悸,她臉紅了……


    「我警告你,我有武功,如果你再靠近,我會、我會……讓你不死即殘……」


    不死即殘?哈哈!對不起,他真的很想笑,在這麽「危急」的情況下,他的笑有傷人尊嚴之虞,但她的威脅真的很可愛。


    不玩了,他退開兩步,說道:「娘子,你家相公迴來了,去幫我燒點熱水。」


    相公?他是……陸潯封,京城三傑的男主出現?


    迷糊片刻後,她猛地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努力在「姚知書」的記憶中搜尋陸潯封的身影。


    原主記憶中的陸潯封沒有這麽高、這麽壯啊,當年離家時,他的身子還稱得上單薄,不過……那雙濃眉深目,和記憶中的他慢慢疊合起。


    「不早了,輕點兒聲,別吵到娘和潯嘉,快去吧。」他又催促她一聲。


    知書點點頭,傻乎乎地走到灶間燒水。


    陸潯封尋來銅鏡,拿她的匕首刮掉滿臉胡子。


    留大胡子是秦寧的建議,說長得太美,無法教敵人膽顫心驚,雖然秦璋沒有這方麵的困擾,但什麽叫死黨?就是「你做什麽我也得做」的關係,於是三人同時蓄起大胡子。


    不久她提熱水進屋,倒進屏風後頭的大浴桶中,浴桶是姚知書嫁進來後添置的,倒完水後,她提起空木桶折返廚房。


    剛清醒時,看湘兒煮飯、灑掃、伺候自己,她有虐待童工的罪惡感,於是跟著學習燒水做飯、打掃裏外,她本質就是個農家女,學這種事沒有太大困難。


    看她來迴倒水添水,陸潯封眼底出現幾分微澀,弟弟總在信裏說,姚知書千金小姐的習性半分沒改,甚至變本加厲,讓人煩不勝煩。


    但哪裏沒變?連燒水提水這種粗活都做了,一個千金小姐活成鄉下婦人,無人憐惜還批判連連……男人無用,女人就得能幹,是自己無用,才教她受盡委屈。


    抱歉的感覺更甚,他大步走進廚房,接手她的事兒。


    捧著小臉,耳裏聽著屏風後的水聲,心跳得急促,從陸潯封進去沐浴後,知書就滿腦子想著要怎麽開口提和離。


    她不想撕破臉,她明白男人自尊不能輕易踐踏,所以該如何委婉道出所求?她想得很認真,連陸潯封走出來都一無所覺,於是他又看見她專注的神情,眉心微蹙,被什麽事困擾了似的。


    「在想什麽?」


    陸潯封走近,淡淡的皂角香飄進鼻息,知書猛然迴神,一抬眼,天……這位小哥哥長得真的好帥氣,濃眉大眼,深邃的五官有幾分混血兒的味道,硬要歸類,可以把他歸到金城武那個區塊。


    他灼熱的眼神帶著侵略意味,讓人的心髒不自覺地加重了節奏,


    這種事對她而言很陌生,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兩分迷茫、三分恍惚,她氣喘籲籲地看著完事的男人,一看又入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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