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皇後抖著手展開一封家書,聲音也帶著哭腔:“母親病了這樣久,怎的從未有人告訴本宮?”


    鄭保泰和文亭對視一眼,心中也不好受:“迴娘娘,夫人原本隻是過年那兩日咳嗽了幾聲,一直未好利索,但不是什麽大病,夫人便想著不要平白叫娘娘憂心,後來、後來...”


    皇後眼眶通紅:“後來如何?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麽要瞞著本宮的?!”


    晴兒麵露不忍:“後來娘娘擔心大人糊塗,怕二郎和榮成公主的婚事牽扯到一起,主動去求了陛下,讓二郎外放曆練...夫人便徹底病倒了。”


    皇後猛地怔住,一時之間內疚和歉意湧上心頭,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隻想著要保弟弟的命,莫要叫他趟了這趟渾水,卻忘了兒行千裏母擔憂,兒子遠赴他鄉上任,做母親的怎能放的下心?


    皇後顫聲問:“吏部調令下發是二月之事了,如今已過去了三個月,母親的身子為何卻每況愈下,月初還咳了血?”


    文亭道:“大人和夫人意見不合,夫人知曉您的意思,心疼一雙兒女,勸大人莫要再想些旁的;可榮成公主的婚事和幾位皇子之事一日不落地,大人的心思就不停...


    大人和夫人連日來吵了幾架,再加上娘娘在宮中的舉動和處境...夫人這是心病難醫。”


    皇後自責得緊:“母親咳了血,府上遞牌子進宮來請太醫,本宮這才知道母親的病情,實在不孝!”


    鄭保泰安慰道:“娘娘放寬心,太醫醫術高明,夫人信上也寫了,這幾日吃完藥已然不咳血了,應當在好轉了。”


    “不行,”皇後擔憂道:“本宮去求陛下出宮省親,為人兒女卻不能在母親床前盡孝,本宮心難安。”


    ...


    承乾宮。


    皇後拿著家書求到了明帝麵前,麵色哀戚道:“陛下,母親病重咳血數月,臣妾竟才得知、才與家中通了書信,實在於心難安。今日是特地來求陛下,準臣妾出宮迴府省親的。”


    她怕明帝不同意,又補充道:“陛下放心,臣妾知道省親的規矩,隻迴府上探望母親一番,床前侍奉母親半日,盡一盡孝心,日落前迴宮,絕不讓陛下難做。”


    皇後言辭懇切,明帝卻不得不多想。


    他沉吟片刻,道:“國丈母的病情,國丈前幾日也和朕說過,還跟朕說不願讓皇後擔心,便沒有告訴你。”


    明帝抬眼看向吳德昌:“夫人的病,是太醫院哪位太醫在照看?”


    吳德昌畢恭畢敬道:“啟稟陛下,日前是秦太醫去過一次,開了些藥。”


    明帝閉目沉思,開口道:“國不可一日無母,皇後省親規矩多,曆來都是需要禮部多日籌備的。這樣,朕命張院判親自去一趟,再賜下百年老參和其他滋補之物,若是國丈母的病情有所好轉,皇後也就不必擔心了。


    待國丈母徹底好了,朕許她入宮小住,讓你們母女二人見上一見。若是連張院判去了之後也沒有把握短時間內治愈,朕再和皇後商議省親事宜,可好?”


    皇後微微一愣神,似是沒有想到這個要求會被拒絕,但明帝所言不無道理,她隻得滿眼淚光謝恩告退。


    待皇後離開,明帝聲色便冷了下來,對吳德昌吩咐道:“去請張院判來。”


    “是。”


    約摸著一刻鍾後,張院判拎著藥箱入內請安:“臣參見陛下。”


    “免禮。”明帝略一抬手,示意張院判走近:“皇後的脈象,若是尋常大夫看診,能診出來什麽?”


    張院判心中一驚,道:“迴陛下,臣前日給娘娘請平安脈時,仍能診出娘娘體內有寒毒,是...是外力所致宮寒不孕。”


    明帝不語。


    張院判心裏打鼓,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吳德昌,見吳德昌垂著眼皮,便又大著膽子問:“敢問陛下,是有何吩咐?”


    明帝食指輕扣桌麵,道:“皇後之母重病數月,日前太醫曾去看診,未見好轉,皇後憂心不已,欲要出宮省親。”


    寥寥數語,張院判立時便明白了過來。


    皇後入宮三年未曾有孕,明帝是怕她迴府後見了京中其他郎中大夫,脈象上的蹊蹺被瞧出來,屆時臣子寒心,朝堂局勢大亂。


    張院判斟酌著道:“陛下,那張黃花梨木的床榻製成已有三年,雖浸泡麝香等使女子絕孕之物良久,卻也曆經三年風吹使用,其上的藥效恐怕早已隨風消散,已和尋常床榻無異。隻是娘娘體內寒毒未清,又常年服用補藥...此等脈象,短時間內無法改變。”


    明帝劍眉一蹙:“難道要朕攔著皇後,不叫她出宮侍疾?”


    吳德昌快步上前:“陛下,奴才倒是有一計。”


    明帝有些不耐:“說。”


    “陛下,如此說來,隻要娘娘不被宮外的郎中把脈即可,那為何不派人寸步不離跟著娘娘?禦前人親自慰問,一來能表示陛下對國丈母的重視,二來也能起到監督的效用。


    畢竟傅大人心思不純粹,皇後娘娘心中也了然。旁人見了隻會覺得是陛下在提點提防臣子、警醒傅大人,不叫他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這樣一來,傅家便不會叫娘娘和傅夫人以外的人相見了。”


    明帝眯了眯眼:“不錯,就這麽辦吧。張院判今日下了值便去傅府瞧上一瞧,明日通稟時,朕便下令叫素如姑姑和皇後一同前去。”


    ...


    鳳儀宮。


    皇後迴到宮中靜坐了許久,左想右想,總覺得哪裏不對。


    “我朝後妃省親先例眾多,事急從權,母親病重,本宮省親侍疾並不需禮部籌備什麽排場,更不會落人話柄,今日陛下之說,難免有些牽強。”


    經皇後這麽一點撥,文亭也漸漸迴過味來,卻不知明帝何意:“娘娘的意思是...?”


    皇後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除非是陛下怕本宮出宮後...有什麽事情脫離他的掌控。”


    文亭大膽猜測:“會不會是陛下擔心大人和娘娘說些什麽?”


    皇後搖了搖頭:“本宮已然表態,二郎的仕途就是傅家半個命門,如今也已被陛下握在手中,此事早已無足輕重...不可告人之密,應當是有本宮有關。”


    文亭順著這個思路思索下去,腦海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後。


    皇後恍惚片刻,強自鎮定道:“去拿紙筆來,本宮要寫封家書給母親。”


    文亭道:“娘娘,此時寫信送出宮,內容一定會傳到陛下耳中。”


    “無妨,本宮自有分寸。”皇後喃喃道:“就寫——母親親啟,不孝女本欲為母侍疾,奈何宮規森嚴,宮務繁忙。然皇恩浩蕩,特命張院判為母診治,願母安康,否則不孝女定當親至榻前盡孝——鳴鸞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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