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郡王府。


    那日吳良娣借口腹痛將桓郡王從周庶妃院中請走時,周庶妃便險些要和她撕破臉。


    後來聽聞林琅帶著府醫去了吳良娣院中,將她治的服服帖帖後,周庶妃出了一口惡氣;不止如此,她院中的下人還說,親耳聽到王妃勸諫王爺迴周庶妃院中安撫。


    為免太過刻意叫吳氏察覺,周庶妃次日並未去找林琅謝恩,而是在妾室請安那天早早到了正院,吳良娣則是因為前幾日被林琅下了臉麵,告病未去。


    等候林琅梳妝之時,周庶妃自然也聽到了下人們的小聲議論,說王妃有意提拔錢良娣為庶妃,她當即就有些坐不住了。


    錢氏本就和王妃一條心,又生了兒子,雖說養在王妃院中,卻實打實是自己名下的孩子;吳氏是個靠不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若屆時也生了兒子,就隻有自己勢單力薄。


    因此,林琅施施然走出來時,她先是笑著行了禮,後又自以為周全地問:“王妃,您可曾想過,王爺不常宿在您院中,若是...若是府裏的庶子一天天多起來可怎麽辦?”


    林琅似是有些疑惑:“庶妃這是何意?錢良娣最是柔順恭謹,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好好教養,想必日後不會給我添什麽亂子的。”


    周庶妃幹笑兩聲:“是,王妃說的是,隻是、隻是人心易變,妾身不過是有些擔憂罷了。”


    林琅笑著搖了搖頭:“無妨。”


    周庶妃沒想到她竟不甚在意,躊躇半晌,終是有些難以啟齒道:“王妃有所不知...妾身從前和吳良娣走得近,她言語間對您多有不敬,頗有幾分欲要取而代之的意思。您對妾身有恩,妾身銘記於心,實在不願瞞著您。”


    林琅溫和道:“我身子虛,生下懷玉時大夫便說日後的受孕幾率不大,因此也不願勞心費神去想那些,隻欲隨緣。不論是錢良娣的孩子,還是吳良娣腹中那個,總歸都要喚我一聲嫡母的。”


    雖然不知此話真假,但周庶妃沒想到她這麽輕飄飄便說出了天大的秘密,怔愣片刻道:“是妾身莽撞了,並非故意要打聽王妃的傷心事,還望您莫要怪罪。”


    林琅拍拍她的手:“大家都是姐妹,誰的寵愛多一分少一分、誰替王爺生兒育女都是應該的,我們不該置喙。”


    林琅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便是她不願摻和這些事,周庶妃咬了咬牙,點頭應了。


    過了片刻,錢良娣和綠腰也到了。


    林琅命花枝捧了兩個錦盒出來,笑著說:“這是前些日子西域進貢的殷紅瑪瑙,陛下寬厚,恩賞了府上兩塊。母妃仁慈,說她已不是穿紅戴綠的年紀了,便叫我分給大家。”


    瑪瑙以紅為上品,而盒中這兩塊原石色澤殷紅,鮮豔欲滴,一看就名貴,打成首飾鑲嵌上去必然好看得緊。


    林琅見周庶妃和錢良娣眸中都流露出驚豔之色,這才不緊不慢開口:“我冊封王妃時也得了一塊,便不跟幾位妹妹爭搶了。我想著,錢良娣為王爺誕下長子,其功甚高,自是有她一塊;吳良娣雖眼下不在,卻也懷胎七個月了,便將另一塊賞給她以示嘉獎,諸位妹妹覺得如何呀?”


    此話一出,周庶妃眼睛都綠了,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道:“王妃此言極是。”


    錢良娣也起身謝恩。


    林琅由嫌刺激不夠,對周庶妃道:“周妹妹往日裏同吳良娣交情匪淺,住的很近,待會兒便順路將瑪瑙帶給她吧。”


    周庶妃眼角微抽,勉強笑道:“是,妾身遵命。”


    林琅笑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幾位妹妹都散了吧。”


    ...


    周庶妃滿懷心事走出了院門,她的腳步實在太過沉重,貼身丫鬟小心翼翼問:“主子,如今怎麽辦呀...”


    周庶妃咬牙切齒,低聲道:“孩子還沒生下來便急著翻臉不認人了,若是孩子生了出來,那還了得?!”


    丫鬟惴惴不安道:“可是、可是吳良娣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就算是有點什麽,怕也是早產,能活的。”


    周庶妃冷哼一聲:“那也比足月生出來強。再說了,生下來若是先天不足,缺胳膊少腿的,日後萬一出了什麽意外孩子沒了,誰又能說得準呢?”


    她看了眼丫鬟手中的錦盒:“走吧,給她送去。”


    周庶妃將不悅的表情收起,往偏院去了。


    路過轉角處栽著的幾棵樹時,她看見有幾個小廝正爬高上低的忙活著什麽,動靜不小,便問:“這是怎的了?”


    幾個小廝立刻停下來,答道:“庶妃有所不知,許是蟲子啃食太多,這幾棵桃樹和李子樹害了病,流膠流個不停呢!”


    周庶妃掃了一眼,果然看見幾棵樹上都有傷口,流出許多透明但粘稠的液體,甚至有的延伸出一條長長的痕跡到了地上,還有些蟲子在周圍爬來爬去的。


    一個正在樹上的小廝樂嗬嗬對周庶妃指了個地方道:“庶妃您看,這膠若是滴下來,兜頭罩住了哪隻小蟲子,風幹之後變成了琥珀,值錢的很呢!外頭可是有好多人爭著搶著讓樹患病流膠,製作此物。”


    周庶妃嗤笑道:“這算什麽琥珀,琥珀可是鬆柏樹脂凝成的。”


    那小廝撓了撓頭道:“那東西畢竟難得,這些尋常人家才能企及嘛。”


    周庶妃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一個點子,不動聲色對幾人道:“行了,你們忙活半天也辛苦了,都迴去喝杯茶水吧。時辰還早,這裏離吳良娣的住處不遠,你們動靜太大,恐會驚擾了她腹中胎兒。”


    幾個小廝對視一眼,覺得有理,便道:“庶妃說的是,那小的便先迴去,等天色晚些再來。”


    “去吧。”


    待人走了,周庶妃看見他們用來裝樹膠的小桶被留在了原地,估摸著是想著還要迴來,便沒有拿走。


    周圍沒有旁人,周庶妃吩咐丫鬟:“去,提個桶來裝些帶走。”


    吳良娣院中。


    周庶妃笑著走了進來,吳良娣仿佛剛醒,渾身慵懶還未下榻,托大道:“姐姐恕罪,我這身子愈發重了,實在是無法起身。”


    周庶妃心中翻了個白眼,麵上卻不顯,笑道:“無妨,你猜我帶了什麽來?”


    丫鬟雙手奉上裝了瑪瑙的錦盒,一開始吳良娣還姿態防備,待看清裏頭的東西,驚喜道:“這血紅瑪瑙,成色竟如此之好!”


    周庶妃點點頭:“此乃禦賜之物,整個府上隻有你和錢良娣有,王妃說算作你們為王爺生兒育女的獎賞,叫我帶來給你。”


    吳良娣愛不釋手,翻來覆去的把玩,喜滋滋道:“多謝王妃,多謝姐姐了。”


    二人又麵和心不和聊了幾句,周庶妃道:“方才我看見院外有幾棵樹在流膠,那幾個小廝竟說若是滴在蟲子身上,也能算作是琥珀了。我便在想,琥珀寓意最是好了,長壽平安,妹妹若是能給腹中胎兒準備一顆...那才是真的吉利呀!”


    此話一出,吳良娣明顯有些意動,問:“真的麽?琥珀難尋,尋常樹膠竟也能替代?”


    周庶妃迴憶片刻搖了搖頭:“這我便不知了,隻不過方才我觀那樹膠成色,確實有七八分相近。隻是白日裏日頭還是大,怕不易凝結。”


    眼看著吳良娣開始思考,周庶妃便功成身退:“時辰不早了,我今日起得早,實在乏的很,改日再來看妹妹。”


    ...


    用罷晚膳,果然有丫鬟來通報,說吳良娣帶著兩個下人去了那幾棵樹處。


    周庶妃勾勾唇:“去吧,找好時機就動手。”


    那幾棵樹就植在偏院中,右後方和左後方分別是周庶妃和吳良娣的院牆,已經有些年頭了,枝葉繁茂,有些已然伸進了院牆,還有零星幾個果子掛枝。


    周庶妃叫人裝了一小桶樹膠,趁無人時爬上去放在了樹膠最多的那一棵樹的樹枝上,有葉子擋著,誰也看不見。


    那桶上還綁著一根細長的繩子,另一端則伸進了周庶妃的院子,夜色之下就跟隱身了似的。


    她賭吳氏一定會去那棵樹下,待她走過去,便會有人扯住那繩子將桶拽翻,屆時樹膠淋了下來,吳氏就算不受驚跌倒也要滑倒。


    她這個月份...隻能硬著頭皮試著將孩子生下來。


    待底下的人方寸大亂,她便出去添一把火,叫丫鬟趁沒人注意時將繩子拽迴院中。而那桶嘛,和樹下那桶一模一樣,便說是小廝幹活時遺漏了,總之怨不到她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見外頭幾聲尖叫,有人大喊:“來人呐,快來人呐,傳府醫!找郎中呀!”


    過了一會兒,周庶妃才叫一個小廝打開院門,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道:“外頭吵什麽?擾了幾位主子清夢,有你們好看!”


    “吳良娣滑倒了!”


    那小廝一驚,瞧見夜色中似乎是地上有兩個人,他急忙轉身迴去叫人。


    不一會兒,整個王府都被叫了起來,幾個下人抬著吳良娣進了院子,府醫也急匆匆趕來。


    周庶妃中衣外頭罩了件外袍便出來了,林琅不多時也到了,桓郡王則是宿在綠腰院中還未至。


    府醫道:“王妃,吳良娣情況緊急,怕是要強行引產了!否則胎兒極易在府中悶死!”


    林琅道:“引產可有風險?”


    “有...但若是不引產,胎兒是必死無疑呀!”


    林琅閉了閉眼:“那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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