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立即選了些自願感染牛痘的人來試藥,有征集而來的京中百姓,也有文武官員。


    幾日後,一百人裏隻有七人仍感染了天花,卻也症狀較輕,不足以致命。


    明帝立即下令將種痘之法全國推行,同時輔以太醫院研製出來的藥方緩解症狀。


    已經感染了天花的患者服用升麻葛根湯和沙參麥冬湯可以緩解症狀,降低死亡率。


    自朝堂而下,明帝令京中及外放百官以身作則,先做表率。


    推行至各州各縣時阻力果然就小了很多,大部分人都願意嚐試,結果也自然是好的。


    正月底時,全國上下的天花形勢得到控製,除了濟州傷亡人數較多以外,所幸其他州縣都在正常範圍內。


    太後和大公主病情也已得到控製,雖不至於痊愈,卻也不再傷及性命。


    隻是二人麵部留有疤痕,由諸太醫盡力祛疤,暫不能顯露人前。


    於是太後便免了每月初一十五的請安。


    鍾粹宮。


    盈昭媛看著女兒原本光滑細膩的姣好麵容,如今卻被紅疹所侵蝕。


    紅疹消退後,留下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疤痕,像蛛網一樣蔓延在她的臉頰上。


    原本清秀的麵容變得有些猙獰可怖。


    盈昭媛下令把所有能照人的鏡子一類物品藏了起來,還用紗布裹了藥纏在女兒臉上防止她觸摸。


    “母妃…我是不是再也不漂亮了?”瑤卿這幾日裏已不知多少次崩潰大哭,眼淚滲透紗布又會刺痛傷口。


    如此循環往複,小姑娘也不願意吃東西,整日裏以淚洗麵。


    盈昭媛隻得忍下心中劇痛,安撫道,“瑤兒乖,太醫說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恢複如初,父皇和皇祖母也在為你想辦法呢!


    你永遠是母妃最漂亮的小公主,咱們按時吃飯吃藥才能好的更快,是不是?”


    好不容易把瑤卿哄睡了去,盈昭媛看著女兒滿臉淚痕的模樣,咬牙道,“走,去壽康宮。”


    壽康宮。


    太後倒是精神頭不錯,紅疹也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疤痕,隻是遺留了胸悶氣短的毛病,說兩句話就要喘不上氣。


    盈昭媛默默將她對於嫻妃的所有猜測一並說了,顫聲道,“母後,她這是蓄意謀害您和皇嗣啊…”


    太後也聽說了那日壽康宮珠釵之事,知道是嫻妃做局設計,可沒有實打實的證據,隻能是紙上談兵。


    “哀家明白,可如今抓不到她的小辮子,她仍是清清白白的嫻妃娘娘。


    隻一根珠釵,如今也已送迴了翊坤宮,無法再要來查驗上頭是否有天花…”


    太後搖了搖頭,皺眉道,“這麽多年,哀家竟沒看出她藏了這麽深的心思…”


    太後話鋒一轉,又問,“此事你可告訴了皇帝?”


    盈昭媛搖了搖頭,“未曾。陛下日理萬機,臣妾不願以一麵之詞叨擾。”


    太後讚許道,“好孩子,做的對。若是告訴了皇帝,他沒有證據也奈嫻妃不得,隻能徒增煩惱。


    如今嫻妃父親在兗州官居要職,若是貿然出手,隻怕兗州不寧,會寒了一眾有從龍之功將士的心呀…


    皇帝無法解決,那這件事也變成橫亙在你二人之間的一根刺…時時哽在心頭,你們之間的情誼遲早會消磨殆盡。”


    說到此處,太後突然搖頭輕笑兩聲,“她倒是好計謀,吃準了你有苦難言!”


    盈昭媛恨的牙癢,卻不知說些什麽。


    太後憐惜地拍拍她,“隻怕她想一石四鳥,你、瑤卿、你腹中孩兒和哀家都一並算計進去了。


    若沒了哀家,你自然在這後宮裏也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如魚得水,那還不是任她搓扁揉圓?”


    盈昭媛怒道,“我可不會任她拿捏!此仇不報,我枉為聞人氏女兒!”


    “好!你有這份心當然好,隻是如今該安心養胎,不可再胡思亂想。”太後頓了頓,又道,


    “哀家和皇帝都會給你派些人手過去,你這胎萬不可出差池。


    瑤兒若願意,便跟著哀家靜養些時日吧,待臉上無礙了再迴去,也省得你看著傷心。”


    “多謝母後,隻是不知瑤兒是否願意見人…”


    太後擺了擺手道“無妨,先將她接來吧,哀家與她說說話。


    你如今身孕已經有四個月,憐嬪那也六個多月了,容不得半點差池。”


    “是,臣妾知曉了。”盈昭媛點了點頭,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去吧,讓孫嬤嬤親自送你迴去,不平安到鍾粹宮哀家不放心。”太後忙吩咐宮人小心抬著盈昭媛迴了宮。


    迴宮後,她一路無話。


    心腹婢女蟬兒給她煎好了安胎藥,小心呈上,問道,“娘娘,嫻妃已經將手伸到了壽康宮內,太後娘娘難道要坐視不理嗎?”


    “且等等吧。”盈昭媛也不知太後有何打算,但她知道太後絕非良善軟弱之輩,也知道太後絕不會害她。


    盈昭媛頓了頓,又問道,“前些日子讓你查的事,可有頭緒了?”


    蟬兒低聲道,“迴娘娘的話,咱們宮裏除了奴婢、晴兒和小李子是從王府就帶來的奴婢之外,


    其餘四個粗使灑掃宮女都是入宮時內務府撥來的,當時陛下和太後娘娘命人親自挑了身家清白的送來,


    並無錯處,奴婢盯了他們好些時日,也並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當時娘娘有孕,唯有奴婢和晴兒二人知曉…若晴兒早在王府時便被那位收買,也並非不可能。”


    盈昭媛沒有說話,隻怔愣地想起一些往事。


    那年聞人氏一族遷居兗州,族人早已不複當年光鮮模樣。


    她因是以罪臣庶人之女身份入王府,便隻帶了一個陪嫁丫鬟蟬兒。


    蟬兒是她家生子,自小便陪著她,她對蟬兒從無疑心。


    那年兗州大雪封路,城中鬧饑荒,她懷著瑤卿快要臨盆,最是見不得街邊乞討的光景。


    可王爺也還沒站穩腳跟,兗州地處軍事要地,開倉放糧一事阻力重重,他們能做的實在有限。


    她就是那日遇上了晴兒和她母親。她們二人饑寒交迫,母親隻剩下一口氣,在冰天雪地裏拚命磕頭,求她這個貴人將女兒收做丫鬟。


    她終是於心不忍,將晴兒帶迴了府,又安葬了她母親。


    如今一晃,也有七八年了。


    盈昭媛從迴憶中抽身,對蟬兒道,“這件事先放著,如今有件要緊的事,你先去幫本宮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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