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韜韜從高牆上躍下來,人是又驚又喜:“你怎麽會來?”


    “你的事忙完了?”


    突然想到了自己拿私兵打雪峪嶺這事沒有和他商量過,稍稍有些心虛的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雪峪嶺?”


    藺止敘從袖籠裏摸了一支秋海棠插在賀韜韜的發辮處。


    幫她把一縷發絲挽到耳後,溫聲說道:“你的問題有點多,我先迴答哪一個?”


    賀韜韜瞄了一眼發辮上的花,微微皺眉嘟囔:“我好歹是管著那麽多人的大當家,戴朵花沒威嚴。”


    藺止敘攔住她要摘花的手,聲音跟著風飄:“斷腸始嬌,恰如我心悠悠,好看就行,隻給我看。”


    賀韜韜便不再動作了,兩人牽著手慢慢走著:“你還沒說你怎麽會突然過來?”


    言下之意就是,雪峪嶺的事你也知道咯?


    “我手頭上河間府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朝廷派了內宦監軍,我跟著一起過來的。”


    兩人停在寨門口,裏麵熱鬧的人聲時不時的傳出來,二人心照不宣,“朝廷派來的監軍是來查尉家謀反的事,那尉三和私兵的事,不好隱瞞吧?”


    藺止敘長籲一口氣:“賀大當家總算問到點子上了。”


    賀韜韜問:“會不會牽扯到袁琦和彭大都督他們?”


    “放心,那群人本來就沒有被尉家登記造冊,私養在外,於公於私都是開不了口的死人。”


    他看了一眼賀韜韜,少女麵上有忐忑不安,遂安慰她:“至於河北兵馬道,上下一心都是彭大都督的人,朝廷派下來的監軍雖有督軍之名,但想查點什麽口風出來卻是不易。”


    賀韜韜抬眼,定定看著她:“那你呢?”


    你把所有利害都考慮到了,那你自己呢?


    賀韜韜不是傻子,這事說白了就是窩藏謀逆叛黨,不被查出來自然無事,可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被抖落,隻需要一根線頭,隨便一扯便是滔天巨浪。


    “和我在一起後,你好像有了越來越多的軟肋,隨便一條,以後都足夠讓你萬劫不複的。”


    藺止敘怔愣了會,隨即笑笑:“心疼我大可不必,我做這些事當然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你能接手,也算是間接幫了我大忙。”


    賀韜韜聽他這麽說,才慢慢將心放下。


    往寨子裏走了兩步,賀韜韜問他:“大家都在裏麵喝酒,你要不要進去和大家打個招唿?”


    藺止敘毫不在意,大剌剌的往正廳方向走,賀韜韜卻有些慌了,拉住他袖子:“等會等會兒,容我再想想。”


    她還是沒有做好將藺止敘堂堂正正介紹給她身邊人認識的準備,雖然之前在營地的時候,幾個心腹都心知肚明,但有些話還是挺難以啟齒的。


    怎麽開口?女匪賊的壓寨小嬌夫?還是個當官的。


    光想到這層身份,賀韜韜連連搖頭。


    藺止敘卻不依:“怎麽?我見不得人?”


    賀韜韜有些發愁。


    藺止敘故作輕鬆道:“今天大家都在這,給個名分行不行?”


    啊這....


    賀韜韜猶豫了會兒:“過段時間吧。”


    藺止敘沒再說什麽,隻是淺笑:“好,聽你的。”


    低垂眼眸的一瞬,有絲絲黯然。


    一連幾日,藺止敘都住在這裏。


    賀韜韜白日裏很忙,要去校場練兵,要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務,藺止敘一身尋常人打扮跟在她身後不言不語,除了菜刀幾個心腹知曉,旁人隻以為大當家這是從哪裏拐來了個俊秀書生當軍師,就連田賽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這人是營地裏見過的朝廷大官。


    晚些時候,賀韜韜叫來田賽、成旌,二人進來的時候,尉三和藺止敘也在,田賽表情有微微變化。


    賀韜韜指著凳子開口:“坐。”


    幾人各自肚腸,坐下聽賀韜韜開口。


    桌上攤開一張方圓數十裏的布防地圖,正中的位置正是石方城。


    “我要做什麽,各位心知肚明,咱們都不繞彎子了。”


    賀韜韜手指著石方城的位置說:“三不管的孤城一座,從前這裏姓石,前不久又投了烏丸,以後我想這裏姓賀,懂嗎?”


    議事片刻,人都領了差事各自散了,唯田賽站在門口欲言又止,房裏藺止敘還沒走。


    藺止敘眼風不經意的一挑:“那我先離開,你這邊還有事。”


    賀韜韜拉住他:“一起聽。”遂叫田賽進來。


    田賽一直垂著頭,麵有難色,忍了片刻抱拳說道:“賀頭對我有知遇之恩,救我等於水火,我自當盡忠,隻是有些事自古不能兩全,寨子裏有趙兄弟和成兄弟,都是驍勇善戰的好兒郎,田賽就在此向賀頭兒請辭,過兩日我就下山離去,雪峪嶺的一切我決口不向外人提。”


    賀韜韜皺眉,疑惑地看了一眼藺止敘,問田賽:“好端端的為何要走?”


    田賽沉默著沒說話。


    藺止敘撥弄著桌上的燭火,漫不經心的開口:“原尉家私兵的副將是你何人?”


    田賽抬眸,看向藺止敘的眼神有複雜深意:“他是我的拜把子兄弟。”


    藺止敘輕哦一聲:“他死在我手上,所以你想報仇?”


    田賽怔了會兒,對賀韜韜說:“當日的河間府,我等也是受小公爺的調令前來,並不知道是行謀反之事,這位大人與我等立場相對,射死我兄弟是情理之中,隻是我那兄弟曾有恩於我,他的死我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置之不理!被俘後我已抱著餘生沒有指望的念頭苟活,想草草一生算了,但後來又得賀頭看重,救我等於水火,忠義之間,我...我實在是...難以抉擇,故而隻能請辭!”


    賀韜韜犯起了難,田賽是五千私兵的主心骨,眼下自己在軍中並沒有十足十的威望,真要讓田賽走,先不說旁人看了是卸磨殺驢,那群人還會這麽聽自己的話嗎?


    她看向藺止敘,兩人目光交匯,彼此都懂了幾分。


    賀韜韜扶起田賽:“你先迴去,這事從長計議。”


    田賽鼻孔裏重重出氣,離開了屋子。


    等人走了,賀韜韜麵色一冷,好半晌開口:“倘若我拿田賽在軍中立威,這些人聽我的勝算大些還是失算多些?”


    藺止敘搖頭。


    賀韜韜鬱悶了,一屁股坐下:“那怎麽辦?這老小子擺明了是在威脅我!他就是算準了我不敢讓他走!他嘴裏口口聲聲說離開了絕對不會把雪峪嶺的一切說出去,可真放人走了,誰知道呢?”


    藺止敘拍拍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他和你玩陰的,你也可以和他這麽玩。”


    賀韜韜腦中靈光一閃,招唿來趙孔南:“你和田賽全是舊相識,他家中如今還有何人?”


    趙孔南撓撓頭:“他爹娘七八年前就死了,三十好幾的人好像也沒聽他提到成家…”


    說到此處,趙孔南疑惑的皺了皺眉,接著說:“這人說起來並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不像其他人又嫖又賭,發了餉大多數都被他拿去給了他兄弟遺孀。誒對了,大當家,你知道他兄弟遺孀是誰嗎?就是之前這夥兵的副將頭兒,河間出事那晚死了的那個!”


    這不就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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