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後知後覺。


    謝晗行不過是剛入了書院的學子,雖說功課出色,時常得夫子誇讚。但也沒有重要到能在國策的文章上,有自己的見解。


    六姑娘猜測,是有人想要利用他們這些學子的文章,來提出自己在國策上的見解,以此來左右今上的決定。


    六姑娘攥著的茶杯,忽然用力。她的指尖泛起了駭人的青色,而後,又察覺眾人看過來的目光,又恢複了之前的神色。


    之前,玉奴去問了許多人。


    江南都沒有什麽災禍發生。


    可迴來的人,卻說災禍嚴重。


    這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隻是,不知強行壓下這般禍事的人,是覺得事情在可控範圍內。還是,今上的意思。


    但明顯,是有人故意用學子們聯係謝國策這件事,想要將一些事情,公布於眾。


    到時,天子一怒。


    是殺了這些學子泄憤,堵住悠悠之口,還是對這些事情,閉口不談,冷淡處置,都與背後的那個人無關。


    他隻需在背後操控事情,達到他心裏的預期即可。


    六姑娘的手,不受控製地又抓緊了手中的茶杯。


    她在心中暗暗祈禱。


    希望裴大公子能發現其中的蹊蹺之處,保護好晗哥兒。


    六姑娘的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一層細密的汗。微風吹過,冷涔涔的,讓她混沌的頭腦,瞬間變得清明。


    這些不過是她的猜測,興許,沒有她想的這麽嚴重。


    她在心裏安慰自己。


    六姑娘垂眸,用茶蓋撥弄著茶杯,“父親幾日前去老家養病,朝廷上的事情,我們並不清楚。”


    六姑娘並不打算在這些事情上,和這些管事多說什麽,話鋒一轉,“你們如今在各處的生意,如何了?”


    “不好。”


    坐在六姑娘下手邊的,長滿了絡腮胡子的男人開口:


    “我們在江南的幾處鋪子,茶室、酒樓、布莊的生意,不如往年。”


    “沒錯。”


    有人接過了他的話,繼續往下說:


    “江南那邊的茶莊也不好。”


    “農莊的收成,更是差的不行。”


    “我們來時,許多地方已經低價出售農莊了。”


    “是啊,嶺南和嶺北也是如此。往年,嶺南的水果,嶺北的花兒什麽的,都能順順利利的運過來。今年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隻要嶺南的水果少,嶺北的天氣不穩定,更是養出來京城裏貴人們要的花。我嶺南的果農和嶺南的花匠,一個個的天天都苦著臉。”


    六姑娘隻是默默地喝茶,聽他們說話。


    等眾人說的差不多了,六姑娘才開口:“你們是怎麽想的?”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


    最後還是那位滿臉絡腮胡子的掌櫃開口了:“我們想要把鋪子的生意,都遷迴上京城來。”


    “全部遷迴,那是不可能的。”


    六姑娘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


    “在江南、嶺南、嶺北的生意,都是謝氏幾代人的努力,才勉強站穩了腳跟。如今,不過是碰上了點事情,就要全麵遷迴。要是這樣,那我就真的要懷疑各位掌櫃的能力了。”


    幾位掌櫃的被六姑娘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問了句:“幾位掌櫃的都是經曆過大風大浪,艱難困苦之人。如今,這種局麵,可有其它辦法?”


    那人道:“江南那邊,比較喜歡吃甜食。若是我們在江南,做一些京城人喜歡吃的甜食,應該會很受那些富人歡迎。”


    那些富人都好攀比,又好奢靡。


    若是他把這些甜食做的精致些,在弄些名頭出來,他們弄出的甜食,定然是會被大賣的。


    六姑娘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讓玉奴打聽了許多關於江南的事情,她又特意翻看了許多書。


    六姑娘覺得,他按照江南富貴人家的喜好,去做相應的糕點,這事是可以的。而且,府上也有從江南來的廚娘,做的糕點也是一等一的好吃。若是將上京城的特色小吃也弄去江南,另辟蹊徑,也許是能成功。


    她又在心裏盤算著,若是真的按照他所說,那謝氏的鋪子每月會有多少的盈餘。


    想了許久,她才開口:


    “看來,你心中已經有想法了。”


    六姑娘說:


    “既然如此,你就去做吧。”


    那人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驚詫,“您都不再問問嗎?”


    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同意了?


    “你既然心中有數,想必什麽事情都已經想好了。既然想要了,那就放心大膽地去做吧。”


    六姑娘神色平和,


    “隻是,你要知道,一旦更改,便再無反悔餘地。”


    “你不僅要按照從前定下的規矩,每月要交上來八成銀子,還要在一年內盈利超過七成。”


    “否則,後果你知道的。”


    這不是六姑娘在危言聳聽。


    而且,謝府的老祖宗,就已經把這條規矩寫在了謝家的家訓中。


    一旦有人破壞,或者做一些損壞謝府的事情,輕則,斷手斷腳。重則,被送去那等肮髒之地,永生永世都不能離開。


    那人喜不自勝,眉宇間盡是自信。


    他慢慢地從袖子裏,掏出了另外一本賬本,遞給了六姑娘:


    “這是我私自用了賬上的銀錢,在江南最為繁華的錦州,買下的鋪子。”


    “這是這間鋪子,從開始到現在,六個月的收益。”


    “我算過了,這間鋪子每個月的收益,都在一百兩以上。”


    “除去每日用的各項花銷,每月最少要在五十兩左右的收益。”


    “如此算下來,一年也是能教得上給謝氏的七成。”


    六姑娘低頭,翻看了幾頁他寫的賬本,眼中的讚賞一閃而過:“如此甚好。”


    她隨意地翻了幾頁賬本。


    這賬本上字跡工整,每一筆進項也很明確。比之前從母親那裏送過來的賬本相比,這上麵記載的就更為詳細。


    六姑娘長睫微垂,掩去了眼底湧起的滲人的涼意。


    那人一臉得意地看著同來的幾人。


    徐掌櫃先是愣了下,在心裏罵了句這個老匹夫,事先有準備,這麽不和他說一聲,麵上卻是不顯:“姑娘,小的也有一本賬,您看看。”


    徐掌櫃的賬本,隻有巴掌大小,卻寫的十分詳盡:“這是小的用櫃上的銀子,買下了一個酒莊。這段時間的盈餘,都在上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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