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如果你能協助本大人破獲此案找到真兇,那麽本大人便以自己名義擔保,赦免你無罪,如果不能,那你便涉嫌故意誤導和戲弄本大人,你不僅是真兇,還罪加一等,到時候你可真要受千刀萬剮之苦,還要連累你所有的親人,你可想好了 ?”


    吳言心道:“我不找出真兇,那我就是真兇,還不是一樣連累他們,這有啥區別啊?不如賭一賭,還有贏的可能。”


    “好,我同意!”


    “那你打算以何種方式調查?”魏大莽道。


    “請大人允許我對此地所有人提問,並且按我說的來做。”吳言道。


    “那好,允諾。”魏大莽道。


    “不可,魏大人,”樂空趕忙阻攔道,“您讓一個賤民在這裏對一縣重要官員指手畫腳,這如何使得?”


    “先看看再說,有必要之時,本大人定會出手阻止。”魏大莽揮手道。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吳言問道。


    魏大莽點了點頭。


    “本案的要點,燒毀裏正府的真兇到底是誰?如果想要查明這個真相,我想我們先要弄清楚裏正府到底是怎麽被燒的。”吳言道。


    “那還不簡單,還不是吳言你用硫磺燒的,你假借生病的名義,讓裏正府的差役們為你提供的硫磺粉。”


    樂空答道。


    “好,就當是我燒的,先不說我燒裏正府的動機如何,當時他們一共給我帶來了一斤多硫磺粉,請問一斤多硫磺粉如何燒掉裏正府?”吳言道。


    “果真是一斤多嗎?”樂空問道。


    “無妨,馬上就能核實了。”


    不多時,一隻信鴿飛來,落在了一名捕快的肩上,捕快迅速取下信鴿腳上的信箋。


    “展飛,上麵怎麽說的?”


    “啟稟魏大人,上麵說十日前上坪村裏正府的差役的確在鎮上的迴春妙手的醫館裏抓了一斤五兩的硫磺,並研磨成粉!”


    魏大莽在來村子之前,在鎮上留下了幾個捕快和信鴿,讓他們負責接應,樂空對這一幕看的目瞪口呆,以前他總覺得這個從鄉下來的曹莽狗屁不通,現在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樂空不知道的是,魏大莽這種真正在底層天天辦實事,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情況,克服了各種困難,解決了許多問題,積累了許多豐富經驗的基層官差,可不是他這個天天坐辦公室喝茶,隻知道想當然,靠著耍嘴皮子指揮,天天做些屁股決定腦袋的愚蠢決策的官老爺們所能相比的。


    吳言道:“現在請再去取一斤硫磺粉來,請大家看看一斤硫磺粉燃燒後的效果。”


    魏大莽再次一揮手,“照吳言說的去辦。”


    展飛問道:“現在去鎮上,隻怕到明天才能取迴來。”


    “上次裏正大人派李大人去村裏張大夫那裏取硫磺之時,他還沒有,想來現在已經備下了。”吳言道。


    捕快展飛當場打聽到大夫的住處,健步如飛,不多時果真取來一斤五兩硫磺粉,村大夫那裏的硫磺粉就這麽多,全被展飛給買了來。


    吳言當場接過,道:“現在請取一些幹木頭來,越多越好。”


    捕快帶領著一些官兵又去百姓家裏尋找幹木頭,官兵們被一個身份極其普通的小子吳言使喚的跑來跑去,心中極為不滿,奈何魏大莽偏就聽這小子的,官兵們也無可奈何。


    吳言看著碼在裏正府大院場中的那一大堆幹木頭,把硫磺粉倒在了木頭上,“現在請點燃它們。”


    硫磺粉被點燃之後,發出了微弱的淡藍色火焰,燃燒並不那麽劇烈,硫磺粉燃燒了一會兒之後方才引燃了木頭,幹木頭緩緩的燃燒起來。


    吳言看著眼前那不大的火苗道:“各位看到了吧?這就是硫磺燃燒的現象。裏正府的房屋是土坯房,四麵牆壁都由泥土築緊實而成,厚度超過一尺,地麵是齊整的青石板,牆壁和地板不可能被引燃,如果在屋內沒有堆放大量的易燃物的情況下,單靠室內的那幾排桌椅引燃起來火勢不大且沒有那麽兇猛,如果室內有人完全有時間逃出來。


    雖然屋梁用的是大碗碗口粗的木材,主梁是一根水桶粗十幾仗長度的參天巨木,但是這麽粗重的屋梁和主棟梁要想被引燃也非常困難,大家想想,就一斤硫磺粉放在那空曠的室內要在短時間內迅速燒掉整個裏正府,室內的人連一點逃生的機會都沒有,大家認為這可能嗎?當時我可是犯人,被他們用一尺長的鐵鏈鎖著,府內還有那麽多的守衛,難道我一個手腳被鎖住的人能把裏正府的那些官差們都鎖在房內燒死不成?”


    魏大莽點點頭道:“言之有理,你們先把火滅了。”


    吳言繼續道:“請李大人講講您當時看到的情形。”


    李義山解釋道:“我當時在牢房後麵的廁所外麵負責看管吳言,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感覺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然後我前麵的牢房與議事大廳挨著的那麵牆坍塌了下來,我隻見火光衝天,同時有很多碎石和碎木朝從天上鋪天蓋地朝我砸了下來,我連忙朝外側跑去,還是被兩顆小石子砸中受了點輕傷,等我跑到場中,差不多就是我現在站的位置之時,我看到議事廳、隔壁密室,儲藏收繳百姓繳納稅糧的三間儲物室,以及儲物室隔壁存放裏正府常用物資的保管室,全部變成了廢墟,化成一片火海。”


    吳言接著道:“我當時被裏正府的趙大人提審到議事廳中,繼續審問我,要我在招供倭寇罪名的文書上簽字畫押,我寒毒發作肚子疼要拉肚子,趙大人準許我上廁所,我跑的太急把硫磺粉落在了議事廳中,顧不得去拿,趕忙跑到廁所裏,差一點點就拉在了褲襠裏,然後我就請與李大人一同看管我的樂虎大人去議事廳中幫我取來硫磺藥粉。樂大人走後沒一會兒時間,便有“轟”的一聲巨響傳來,那些鋪天蓋地掉下來的碎石和碎木,差點把廁所砸塌了,嚇得我把拉到肛門邊的屎硬生生憋了迴去,趕忙逃到了外麵。府內有兩名守衛就在院內場地上受了傷,府外還有兩人親眼所見裏正府被毀滅時的情形,他們都是裏正府出工錢雇傭的民勇,魏大人可以傳喚他們來問個清楚。”


    “傳在裏正府內院受傷的兩名守衛和院外的兩名守衛。”魏大莽扔下一支令箭道。


    “啟稟大人,內院的兩名守衛身受重傷,現在還臥床不起。”李義山在下麵拱手道。


    “那便把當時看守院外的那兩名守衛傳來!”


    看守院外的兩名守衛,就是曾經吳言在放風之時經常跟隨裏正府的官差看管他的那兩人,一個粗壯一個黑瘦,有一次吳言跟他們拉近乎還詢問他們裏正府是否拖欠工錢之時,惹得這兩人十分不滿,但終究還是被吳言說到了心坎上,心裏自然不大舒服,在一次私下聊天之時,二人悄悄抱怨了兩句,結果被王霸聽到,隨即把這兩人調到裏正府的大院之外,負責院外的防守和巡邏,他們也是裏正府常雇的心腹,為裏正府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他們的付出遠遠大於裏正府應付的酬勞,但是他們常常被裏正府拖欠工錢,換來的也隻是口頭上的嘉獎安慰。


    一開始裏正府幾位大人一句誇讚便讓他們自以為得到了官老爺們的賞識,頓時幹勁兒十足,但裏正府的官老爺們老愛用這一招,並沒有什麽實際的表示,減免稅收和享受朝廷優惠政策之類,不過一點小恩小惠而已,比起生死之功算得了什麽,到了後來心腹中的一些人心中自然漸生不滿起來,這兩人便是心生不滿的裏正府心腹之一。


    這兩位曾經被裏正府雇去當守衛的民勇被傳喚到了現場,魏大莽讓他們說出當日裏正府被燒毀時的情形,這兩人在大門口看的十分清楚。


    其中一人道:“我二人那日在門口值守,突然院內一聲巨響傳來,我二人朝裏麵看去,隻見火光衝天而起,還有濃烈的黑煙,與裏正府議事廳相鄰的那一排房屋幾乎一瞬間化為廢墟,緊接著一陣強大的氣浪從大門之內衝了出來,我二人被掀飛老遠,我二人爬起來之後,被這場景嚇蒙了,再也不敢靠近裏正府,跑了老遠跑到附近的劉家大院才停了下來,之後的事劉家大院的人也都知道了。”


    吳言道:“如何?魏大人?他們的描述跟我們當時的感受一模一樣,僅憑這一斤硫磺,大人覺得能有這麽強的破壞力?一瞬間把裏正府的多間房屋夷為平地,房屋內的人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


    魏大莽沉思片刻道:“那要是這麽說,吳言,你要是找不出裏正府被毀的原因,那就隻能說明還是你用硫磺燒的,因為目前隻有這個方法最能解釋的通,至於你在硫磺中動了什麽手腳,那我們就不知道了,也許嚴刑拷問一下你就招了。”


    吳言心中一凜:“這魏大人老是威脅我,隻想讓我盡快破案,我要是找不出令他信服的原由,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


    “敢問李大人,在裏正府案發之後,李大人為何不保留現場直到兩位大人到來,而是清理掉了廢墟,修複了損壞的部分,並通知死者家屬領走了屍體?”


    李義山道:“這裏是裏正府,我不把廢墟渣子清理掉,不修複損壞的部分,如何能夠讓裏正府這個機構重新運轉起來,如何辦理公務?至於屍體已經燒焦,根本分辨不清,家屬們商議之後把他們葬在了一處。此地距離縣城十分遙遠,公文呈遞直到兩位大人到來至少需要半月時間,屍體怎麽可能在這裏擺放那麽久。”


    吳言道:“這樣一來案發現場的痕跡全部被破壞掉或者毀掉了,查案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保留現場,一分一毫都不能變動,因為無論多麽聰明的兇手都有可能在作案現場留下痕跡,這樣查案的人才能夠從現場的蛛絲馬跡中尋找兇手留下的破綻,從而發現兇手的相關信息。可是李大人這樣做,哪怕兇手在現場留下了什麽證據,也可能被毀掉了。”


    吳言此言一出,不懂審案程序的樂空把目光看向了李義山,似乎是在懷疑李義山故意破壞現場、毀滅證據,難道他就是兇手不成?


    鄉正白驃,因為在他管轄的範圍內發生了如此重大的案件,難辭其咎,站在下屬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說話。


    此時白驃也起了疑心,他想到李義山在裏正府的種種行為,他常常連裏正大人趙光交待的一件較為重要的事都辦不好,還經常受到裏正府其他人的排斥,每天都在渾渾噩噩混日子一般,當差這麽多年未受過任何提拔,趙光把他看成是最沒用的人,把打雜跑腿這些無關緊要卻又最髒最累的活派給他幹,這李義山表麵看起來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怨言,他的心中一定對裏正府所有人恨之入骨,這樣以來,李義山確實有可能是最有動機殺死裏正府其他的人。


    “現在且看吳言這個小家夥,怎麽把李義山的罪行給揭露出來吧,吳言隻有想盡一切辦法揭露出李義山,他才能夠洗清自己的罪名。”白驃心道。


    李義山被樂、白兩位大人充滿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心中並未慌亂。那是因為李義山在裏正府經常遭受白眼和誹謗,習慣了這樣處境的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內心早已被打磨成了處變不驚的狀態。


    他以不變應萬變,靜靜的站在那裏等待著,“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照接就是了,大不了就是一條命而已,生活本已如此艱難,死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是的,這個世界上越是過著驕奢淫般榮華富貴生活的人越是貪生怕死,越是飽受生活的磨難,窮困潦倒的人,越是看淡一切,甚至超脫生死,李義山便是這後一種人。


    魏大莽對樂空的懷疑不以為然,因為從上到下,任何捕快破案從來都沒有保留現場痕跡的說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夢猶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言獨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言獨觴並收藏江湖夢猶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