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花膀子,就是指有大花臂紋身的人。


    刺青之事在玄天民間盛行,而白玉京風氣最盛。在玉京之外,刺青多以墨汁完成,隻有一個墨黑色。圖案小,也比較簡單。


    但白玉京的手藝人會用多種彩色染料,給人紋上一大片圖案!


    多以各種威猛靈獸為題材。美術風格借鑒工筆畫的線條清晰、精致。也會加入許多和炁、道有關的臆想元素。


    實際上是非常瑰麗的民間藝術。不過,它總出現在惡人的身上,那名聲就臭了。


    三十小叔背上就有一頭五尾的虎猙獸,作咆哮狀,四周伴著青藍色火紋,威風凜凜,兇猛異常。


    付自安見到的時候,小叔背上多了一些疤,那猙獸的尾巴看起來就不止五條了。


    付自安真心覺得,那是很漂亮的。但三十小叔從來把那視為自己的黑曆史。遮遮掩掩,恥於示人。


    其它叔嬸也說過,那猙虎其實是小叔的命途。因為小叔身上的傷疤基本都避開了猙虎的要害,甚至還讓它的尾巴變得更多了。所以,他有了更好的歸處。


    玄天人信命信運,這紋身講究很多。紋什麽獸、配什麽花紋,都要考究一番。不僅要符合人的氣質屬性,更要能讓他的命途變得更好。


    不難聽出,這是玄天民間喜歡紋身的原因。那既是表達,也是抗爭,還是對改變命運的向往。


    當然了,這些原因太深層次了。表麵一點的原因,是因為紋身的人,夠狠!


    古難閣有的是麻藥方子,有些也比較容易入手。但紋身一事,可不用麻藥。否則圖案將會缺乏神髓,沒有精氣。那叫死刺,紋個死的靈獸在身上,惹人笑話的。


    用細針深刺皮膚幾萬針啊。其中更是不乏某些染料有毒性,上身之後強烈地疼痛會伴隨數月之久。如此也能咬牙堅持下來的,別的不說,是真的很能忍疼的。


    人對別人狠,不可怕。碰上比他狠的,那就得屁滾尿流。但人對自己狠的,那可就厲害了,確實會讓人心生敬畏。


    而在白玉京坊市的黑暗處,狠、勇對有些人而言是活下去的條件。


    這白玉京的惡人,基本都有紋身。或者說有紋身的才會被叫做惡人。那可是他們在白玉京街頭地位的象征。


    毫無疑問,隻有足夠狠、足夠惡的人,才會有最繁複、麵積最大的刺青。


    ……


    今天來找茬的這幾個,也算是狠人了。這數九天光著膀子,他能不狠嗎?沒辦法,要讓別人知道他是狠人啊,那不就得光著膀子,露出刺青?


    其中領頭的人也好認,是一個身上紋著紅毛「當康」的毛臉大漢。


    所謂「當康」就是一種生著巨牙的野豬。青毛利豐收,紅毛則亂突。如果出現青毛當康,意味著豐收。但紅毛了那就是發情了,會亂突亂撞,毀壞田畝、房屋。


    換言之,這家夥在身上紋了一隻發情的大野豬。


    小叔看了一眼之後,悄悄對付自安道:“當康不是重點,彰顯他的是肩背上的那枝‘大王花’,花有四五朵,骨朵也有幾個。”


    付自安疑惑問道:“代表什麽?”


    “人命。”


    ‘大王花’其實是一種山茶花,紅豔非常,是花中大王。在肩胛骨上紋大王花,暗喻“背著人命”。四五朵大王花,那就是四五條人命。花骨朵,則意味著以後還要再背。


    付自安撇著嘴搖搖頭,確實是打心眼裏看不起。


    就這種光膀子的家夥,也敢和劉彥他們叫板。真是太稚嫩了,他們甚至看不出來劉彥他們衣服下麵有軟甲。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們來幹什麽的,無非是收些“規費”、“門費”之類的。


    南客居之前在這裏開店的時候,應該是會支付這些保護費的,甚至還會給的多一點。


    可劉彥他們,再怎麽也是岩關的守軍。現在幾個宵小來收保護費,讓他們怎麽適應的了。都不是錢的問題,傳出去誰丟得起那人?


    先前付自安交代過需要低調做事,不要輕易動武。要不然,那些花膀子現在應該躺雪裏才對。


    場麵一時僵持。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付自安來做生意的,也不是來整頓京城治安的。龍應圖都沒弄清楚坊市巷子裏那些事。付自安還沒有正義感爆棚到,要把這些在玉京存在了幾千年的事給理順。


    這些家夥揍他一頓是小,迴頭給付自安做工的那些人,免不了要被它們特別照顧。


    固然也可以殺之後快。可殺了紅毛當康,免不了後麵還有青牙山魈。這一旦開始了,那就得拉一支龍魂軍來。


    而且,後麵衍生的糟亂事可多了去了,拉來的龍魂軍又會變成新的惡人啊。所以,才會有官惡人這種人的存在,是真的圖省事。


    這就叫癩蛤蟆爬腳上,不是怕,是惡心。


    反正按規矩來就行了,不多給,也不少給。別人給的付自安也給,別人不給的付自安也不給。


    確定了這項原則,付自安便讓三十小叔上去跟他們交涉。而付自安自己,則躲在後麵看看小叔是怎麽跟他們談的。


    ……


    三十小叔已經太久不出現在玉京了。這些後麵混起來的花膀子,不可能認得出他。


    倒是,三十小叔知道惡人那些道道。罵著“撮鳥醃臢”上去推開一個嘍囉,就找著那紅毛當康說話。


    頭幾句是付自安也聽不懂的黑話,之後人家也就知道這位也是江湖人了。如此氣氛稍微緩和,一幫惡人紛紛退到紅毛當康的身後,聽著大哥說話。


    三十小叔說,自家主人沒打算壞坊裏的規矩。但該多少多少,花膀子們要是妄想多要,也不介意讓坊市裏換換天。


    那紅毛當康打個拱手,便也交代了自己後麵也有人,都是盡力維持這規矩不會逾越之雲雲。


    等說起具體數目,小叔就炸毛了。比當年貴了不說,還有一筆什麽莫名其妙的香藥錢。


    而那紅毛當康也是歎氣一聲,認真的解釋了一番。


    店鋪所在這昭義坊的管事官員,也就是坊正,是個修士。這“香藥錢”就是要孝敬他的。


    紅毛當康暗指此坊主出自大家族,還是很厲害的。能避免昭義坊後麵的那條運河上的漕幫作亂。全坊都交這筆錢,這就是昭義坊的規矩。


    聽了之後,三十小叔迴頭去找付自安,問他怎麽辦。


    付自安是有些犯嘀咕的。坊正小吏,還明目張膽的收“孝敬”。白玉京也挺亂套的啊。


    龍應圖老爺子也奉行順其自然之道嗎?隻管出挑的,能順利運作著的奇怪規則就不管了?


    他都不管我管個蛋!


    想到這裏付自安點點頭,一揮手示意,給。


    於是乎小叔便拉開褡褳,拿出錢吊子付了一個月的錢。


    到這時,花膀子終於能把耷拉著的衣服穿上了,也是難為他們了。拿著錢那紅毛當康臉上也是有了喜色!打著拱手開始向付自安這個躲在後麵的正主,說點吉祥話。


    無非是些祝老板生意興隆,以後一個坊裏互相照應的話。


    付自安沒搭理他,他也還是笑臉拱手告別:“那就替韓爺給幾位問個好,咱們來日方長,以後再會。”


    付自安一聽那個“韓”字,便立刻出言問道:“待會!你說什麽爺?韓?”


    紅毛的當康,左右看看低聲道:“就是銀火州的韓氏啊。咱們店麵以後也算由他照應了。”


    “哦——。”付自安把尾音拖得很長,他扒拉開劉彥和小叔,走出來問道:“我說,你今天出門先邁的是左腳是吧?”


    “啊?”紅毛當康一愣。


    而下一刻,付自安的腳已經踢在了他的膝蓋上。


    “——卡!”也沒看清對方是怎麽出腳的。紅毛當康隻覺自己的右膝已經應聲碎裂,一個站不穩便哀嚎著倒了下去!


    而付自安依然罵罵咧咧:“讓你先邁左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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