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蘇焲第一句話就說他想她了。


    第二句話說他想死她了。


    第三句話說她走後,他每晚都覺得屋裏空蕩蕩,床怎麽睡都睡不暖。


    還說他因此病了兩天,強撐著身體才能去上朝。


    錦洛一整個無語。


    想他身強體健的,比牛還結實,有那麽容易就病嗎?


    還有他本身就跟個火爐一樣,晚上睡覺都是他給她暖手暖腳,怎麽現在變成她一走,他床睡不暖了。


    屋子空蕩蕩,她倒是信的。


    畢竟一下子少了個人,會有那麽幾天不習慣。


    但很快也就會習慣了的。


    錦洛往下看,見他訴完自己的苦,第四句話問她有沒有想他。


    第五句問她在西涼有沒有好好吃飯,都吃了些什麽,吃得習不習慣。


    還說給他捎了個大鄴的廚子過來。


    錦洛看到這一句,抬眸問蘇焲的人:“他還送人來了?”


    蘇焲的人恭敬迴:“國師爺怕姑娘吃不慣這邊的飲食,送了個廚子來。”


    錦洛:“……”


    “那就留著吧,你們想吃大鄴那邊的飯菜,讓廚子給你們做。”


    “姑娘還要迴黎王府嗎?”


    “嗯。”


    “姑娘想要找什麽,可以命我們去找。”


    “你們找不來,我若需要人手幫忙,會來找你們。”


    錦洛說完,繼續往下看,下麵全是蘇焲交代她要多穿衣,注意休息,不可冒險之類的話,寫滿了一張紙。


    錦洛看完,把信燒掉,站起來要走。


    “姑娘不給國師爺迴信嗎?”


    “不了。”


    她迴信,蘇焲又會給她來信。


    來來去去,麻煩。


    趕緊把經書找到迴去,才最實際!


    錦洛出去之後重新易容成茉雨的模樣,之後裝模作樣去了一處能買到那種藥的地方,兜了一圈直到傍晚才迴到黎王府。


    府裏的檢查早就結束,偷盜者自然沒有找到。


    趙側妃在院子裏等得心急火燎,見錦洛迴來,不滿:“怎麽才迴來?”


    好在黎王很忙,找不到偷盜者後,就出府去了。


    不然去了這麽久才迴來,黎王怕是早被那衛賤人喚到屋裏去下那種藥了。


    錦洛一臉疲憊:“娘娘恕罪,這藥不是隨便就能買到的,奴婢為了買到這藥,連午膳都沒吃,現在還餓著呢。”


    趙側妃可沒有心疼她,拿過藥已經在心裏構思今晚如何把黎王喚來。


    錦洛就建議她,給黎王燉個湯,今晚給黎王送去,把藥下在湯裏。


    趙側妃覺得她這計劃好。


    於是燉湯這個光榮的任務就落到了錦洛頭上。


    等錦洛把湯燉好,早已經是亥時,把藥往湯裏麵放時,不免心頭掠起四年多前孟檀昭救她的一些畫麵……


    隻是如今他們已經走到了可以說是對立的局麵,也不能怪她給他下藥了。


    錦洛把藥下好後,端去趙側妃麵前。


    趙側妃已經把自己打扮得跟朵嬌花一樣,見錦洛把湯端來,起身帶著錦洛和另外兩名婢女就往黎王那院子去。


    黎王早接觸了西涼政務,正忙完迴府來,趙側妃就來了。


    他捏了捏眉心,讓人放她進去。


    兩名婢女留在院裏,趙側妃帶著托著托盤的錦洛入書房去。


    錦洛把湯往黎王麵前放時,趙側妃嬌聲嬌氣說:“妾身親手給王爺燉的鴿子湯,王爺日理萬機,給王爺補補身子,王爺快喝。”


    黎王望著那盅湯:“先放著吧。”


    趙側妃不親眼看到他喝下怎麽行:“涼了就不好喝了,王爺趁熱喝。”


    黎王:“我還不餓,喝不下。”


    趙側妃:“……”


    黎王頭都沒抬:“你迴去吧,等會我會喝的。”


    趙側妃扭著小蠻腰在他旁邊坐下:“妾身在這裏陪著王爺您。”


    黎王睇向她:“我在處理軍機要務,若是泄露了軍機,你擔得起?”


    趙側妃屁股正要粘到椅子上,聞言都不知道是該繼續坐下,還是該起來。


    “那妾身到外麵去等王爺。”藥都端來了,趙側妃不守著怎麽放心,要是黎王喝了湯,她不在,豈不是便宜了別的女人。


    起身要出去時,卻聽黎王道:“先迴你院裏等我,我忙完就去你院裏。”


    驚喜來得太突然,趙側妃猛地迴頭問:“王爺今晚是要去妾身那睡嗎?”


    黎王抬頭,深情看她:“自然。”


    趙側妃被他的深情眼一看,當即就心頭小鹿亂撞,歡歡喜喜迴去了。


    錦洛覺得黎王就是騙趙側妃迴去的,不想被趙側妃煩。


    然而,半個時辰後,黎王還真來了,被趙側妃勾勾扯扯地拉到內屋去。


    沒一會就房門緊閉,屋裏也吹了燈,還有令人遐想的聲音不斷傳了出來。


    直到屋裏的聲音停歇,錦洛才去睡覺。


    又等了一會,悄悄出去,避過那些高手,徑直入了黎王院子。


    先去書房搜。


    錦洛這次搜查得比上次還要仔細,但是依然沒有發現經書,更沒有發現書房裏有密室或暗格之類的,不過錦洛發現了一封密函……


    一封西涼與北戎國密謀聯合出兵攻打大鄴的密函。


    北戎國是大鄴北部的一個小國,與漠北接壤。


    錦洛看完不震驚是假的。


    西涼對大鄴俯首稱臣了二十餘年,年年向大鄴進貢,看起來安分守己,沒想到早已經有了不臣之心,怪不得黎王會入京想除掉蘇焲。


    大鄴無論是剛死去的先皇,還是被廢的太子,都能力平平。


    大鄴這些年靠的是蘇焲。


    所以西涼在對大鄴出兵之前,想除掉蘇焲!


    錦洛把密函原樣原位放迴去,離開書房,去到主臥。


    高手埋伏的院外,而且是數十高手,隻要發出一丁點細微的聲響,就有可能會被發現,錦洛極為小心,幾乎是神經緊繃。


    等到入到主臥,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鬆。


    黎王是她親眼看到宿在趙側妃那裏的,這屋裏頭沒人,入到這屋裏頭,就等於與外麵那些高手多了一道牆壁隔絕,沒有剛在外麵那麽容易被發現。


    然而緊繃的神經才剛稍微放鬆,卻猛地就對上了一個人——


    孟檀昭!


    是她眼花了嗎?


    黎王不是宿在趙側妃那裏嗎?


    怎麽在屋裏?


    還穿著一身寢衣,大概是感覺到有人入屋來,正從床上下來,立在床邊與她對視。


    他是什麽時候從趙側妃那裏過來的?


    不!


    他迴來不可能沒有任何聲響。


    她在書房搜找東西,不可能不知道他迴來。


    “洛洛?”


    黎王突然朝她喚。


    洛什麽洛?


    錦洛是不可能承認的。


    她此時不但易容了,還穿了一身夜行衣,蒙了臉,黎王不可能認出她。


    她立即閃身過去,伸手就往黎王抓。


    不能給他喊人的機會,亦或在他喊人之前得將他擒住做人質,不然等下就得麵臨被幾十個高手圍攻的局麵。


    黎王見喊了錦洛沒迴答,還來抓自己。


    剛還溫和的臉,立即就陰沉下去,如深夜厲鬼一樣可怖。


    他快速退了兩步,在錦洛認為定能將他擒住時,他往床上一躺,也不知碰觸了哪裏,“啪”的一聲,床板往內一翻,他人就消失不見了。


    原來密室在這裏!


    上次搜這房間,因為趙側妃躺在這床上,她竟沒有發現這床底下有密室。


    錦洛氣得磨了磨牙。


    而床板翻動的聲音,已經將外頭的高手驚動。


    錦洛暗罵一聲,在高手還未來得及將門窗堵住時,率先奪窗而出,一把藥粉朝對麵一掌拍來的高手撒去,掠牆而去。


    錦洛在府內快速飛掠。


    背後十幾條尾巴緊追不舍。


    錦洛速度很快,掠入一處暗處:“被發現了。你行嗎?”


    暗處裏另一條黑影:“我逃跑最拿手,放心。”


    在沈魅擦身要掠出時,錦洛又壓低聲音快速道:“給蘇焲去信,西涼和北戎密謀聯合出兵要攻打大鄴。”


    沈魅身影一頓。


    但隻一瞬,立即掠了出去。


    原本追著錦洛的尾巴,立即被沈魅引開。


    錦洛返身就迴了趙側妃院裏。


    將夜行衣換下,錦洛一身婢女服飾從側邊小屋出來,問值守在主屋外麵的兩名婢女:“王爺可走了?”


    婢女蹲在門口兩邊縮成一團,聞言睜開眼搖頭:“王爺還在屋裏。”


    錦洛便返身迴屋去了。


    另一邊,錦洛逃走後,黎王很快從密室裏出來。


    想到了什麽,他快速去了書房,目光落在一摞文書上,發現文書並未被動過之後,暗鬆了口氣。


    然後從文書最下方抽出密函,放到燈火上燒了。


    隨後,追錦洛的高手迴來稟報,說人跑了。


    黎王迴想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


    他又不是剛認識她。


    她就算不承認,他也知道是她。


    她果然來了!


    第二日,自以為已經承寵了的趙側妃精神抖擻,連早膳都多吃了一碗甜粥。


    錦洛得知,“黎王”是天未亮起身離開的。


    趙側妃用完早膳,自然就是故意去花園偶遇衛側妃,向衛側妃炫耀自己已經承寵的事。


    然而衛側妃今日沒來花園,因為她的貼身婢女從昨日檢查前就不見了。


    已經打草驚蛇,錦洛接下來數天都按兵不動。


    沈魅那晚驚險甩掉那些高手逃出黎王府後,在確定沒有跟蹤、相當安全的情況下,去了蘇焲的人那裏,告知他們西涼和北戎要聯合起兵攻打大鄴的事。


    由蘇焲的人,往大鄴京都去信。


    蘇焲收到信時,父子倆正在吃晚飯。


    因為錦洛不在,白日裏錦小錄在府裏,沒爹沒娘的,蘇焲就把他丟到了太學院裏,白日跟著太學院裏的太傅學習,晚上迴府來再由蘇焲自己教。


    這日父子倆入夜一起迴府來,錦小錄肩上挎了個斜包,包裏麵放了今日授課的書冊,他爹則一身官服,威嚴俊美。


    但父子倆明顯都比錦洛在時瘦了。


    錦小錄把裝書的斜包挎迴自己院子去放好後,再到主院來跟他爹一起用膳。


    蘇焲已經淨完手,他高大身長,正站在門框內擦拭著手上的手漬。


    錦小錄也過去,站在他爹身邊洗手。


    廊下燈火昏黃,鋪射入屋內,映照出一幅很溫馨的畫麵,但畫麵卻顯得有些冷寂,因為少了一個人。


    隨後父子倆坐到膳桌邊用膳。


    看著一桌豐盛的飯菜,父子倆卻都覺得沒有胃口,明明府裏沒換廚子,飯菜還是以前的水平,可之前覺得美味的食物現在卻都覺得索然無味。


    甚至吃起來形同嚼蠟。


    父子倆都瘦了。


    大的瘦。


    小的也瘦。


    但蘇焲覺得這樣不成,要是等錦洛見到兒子,看到兒子瘦了,定會覺得他沒把兒子照顧好,說不定更會帶著兒子跑路。


    於是他給錦小錄舀湯,還給錦小錄夾肉夾菜。


    交代他:“多吃點。”


    錦小錄問:“爹你怎麽不多吃點?”


    蘇焲:“沒胃口。”


    錦小錄:“我也沒胃口。”


    “自從你娘親走後,你一碗飯隻吃半碗了。”


    “你不也是,你吃得比我還少呢。”


    他是一碗飯隻吃半碗,他爹是一兩碗飯隻吃半碗。


    到底是誰縮食得多?


    蘇焲:“我吃少是我的事,但你要餓瘦了,我沒法跟你娘親交代。”


    說完用他老父親的威嚴,壓迫錦小錄把一整碗飯都吃下去。


    至於他自己,還是隻吃了半碗,就沒有胃口。


    明明以前他自己一人時,沒覺得府裏冷清,更沒覺得一個人吃飯索然無味。


    可現在還有兒子在身邊呢,他卻覺得這府裏冷冷清清的,好像少了什麽。


    蘇焲草草快要吃完時,蒼陌就進來了,呈了封信給他,說是西涼那邊來的。


    蘇焲自然而然地認為是錦洛給他迴信了,筷子一放,就把信接了過來。


    然而打開看到上麵的字跡後,臉頓時就沉了。


    錦小錄在旁邊問:“是娘親來的信嗎?”


    蘇焲“嗯”了一聲。


    錦小錄又問:“娘親在信裏說什麽了?”


    蘇焲快速看完信,邊慢條斯理地將信折疊起來,邊掀眼看兒子:“你娘親說叫你得好好吃飯,不好好吃飯,迴來她不認你了。”


    錦小錄聽完,就多刨了兩口飯下肚。


    蘇焲起身去了書房,把信放到燈火上燒掉。


    北戎一個小小的遊牧小國,居然想打大鄴,未免太過異想天開。


    這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西涼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雖然國力不弱,但單憑他一國之力想打大鄴,還是差遠了些。


    所以定會遊說大鄴周邊其他小國一起聯合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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