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洛還問了許錦書為何會被內定為太子妃的事。


    畢竟現如今的皇帝奪得帝位時,錦瀾已經死了至少有十年,錦家也全族去了漠北,雖有之前的名聲和戰功在,但到底已經失勢。


    許承安掌控的錦家軍,無論怎樣,都不能再跟以前的錦家軍比。


    許錦書雖享受著錦瀾的榮光,但太子妃的名頭怎麽也不可能再落到她身上。


    蘇焲道:“聖上生母卑微,自小不受寵,日子過得還不如一些大臣的子女,少時錦侯在太學院念過書,聖上被欺辱時,錦侯便仗義幫過不少;後來世宗帝繼位,對當今聖上打壓囚禁折磨,錦侯也悄悄幫過聖上幾迴,有次還救了止容的命。”


    錦洛知道,止容就是黎王生母,當今聖上放在心尖上二十幾年的人。


    “聖上大抵是對錦侯一直感念在心,才會繼位後指了許錦書給太子,又對許錦書厚待有加,讓她成為京都城裏除公主外,最耀眼的貴女。”蘇焲道。


    所以說,許錦書這二十年來所得來的一切榮光富貴,都是錦瀾生前積累的戰功和恩德給的。


    而對於黎王,錦洛也從蘇焲那裏得知,西涼的使臣返迴時,皇帝不願讓黎王迴西涼,休了一封國書去西涼,詢問黎王生母一事。


    後得知,黎王生母是懷著孕被西涼皇納入後宮的。


    黎王生母沒了記憶,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因大鄴女子偏柔和,與西涼女子有所不同,故而黎王生母很得西涼皇寵愛,生下的孩子,西涼皇也視如己出。


    西涼那邊迴國書時,還附了一張黎王生母的畫像過來。


    雖然事隔二十幾年,容貌變化不小,但皇帝還是一眼就能瞧出畫像上的女子,便是他心尖上的止容。


    皇帝便更加認定黎王是他的孩子。


    因而,西涼使團返迴,黎王被留了下來。


    皇帝現在在跟西涼那邊協商,要將止容接迴。


    不過止容現在是西涼皇妃,要將人接迴,不是一件小事,首先西涼那邊就不一定會答應,其次大鄴這邊也有大半朝臣反對。


    尤其是太子的人。


    太子新培植的勢力雖被蘇焲一招拔除,但母家多年經營也是有些勢力的。


    太子的母家,蘇焲沒動。


    畢竟動太多,就會適得其返,朝堂也需要分派製衡,顯現出一派平衡穩定的狀態,否則勢力都握到一方手中,皇帝不急,有些人也會急。


    他隻需保證各方勢力,都沒能在他這裏掀起太大風浪就行。


    黎王之母要不要接迴大鄴,他也不會插手。


    午膳後,錦洛認為蘇焲該去忙了。


    結果他卻麵露痛苦之色,捂著手臂,脆弱道:“我這兒疼。”


    也不知是真,還是假。


    但想到他手臂被劃了一下,其實傷得不輕,這兩日來還毫不顧忌,在床上怎麽用力怎麽折騰,錦洛有點相信他是真疼。


    “隨我來,我給你看看。”她轉身往上瀾院去。


    院子裏頭還是空的,錦洛走入屋裏,邊走邊說:“屋子裏也都幹了,等下讓人把桌椅床榻都搬進來,不然連個坐的椅子都沒有。”


    蘇焲跟在她身後,“換新的,舊的不要了。”


    “為什麽不要,那些桌椅床榻都還好好的,能用就行。”


    “你往後是住這裏,還是跟我迴國師府?”


    往後呀?


    錦洛想,往後她既不住這裏,也不住國師府,等這裏的事情辦完,她就走。


    不過事情沒辦完前,應該是要住這裏的,住國師府的話,來來迴迴太麻煩。


    便道:“住這。”


    蘇焲道:“那就換新。”


    錦洛,“我沒銀子買新家具!”


    蘇焲,“我買。”


    錦洛意外了,當初訛太子和許承安銀子時,無論訛多訛少,他都要來跟她分的,如今卻舍得出錢給她買家具,真是稀奇了。


    這麽多家具,可要不少銀子。


    不過錦洛當晚就知道了,他舍得花錢買家具,其實是為了方便他自己。


    眼下錦洛讓蘇焲坐在她裝賬本的箱子上,拿來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讓蘇焲把衣袍褪下,手臂露出來。


    為防止他跟上次一樣把衣袍全褪到腰間,整個上半身都裸露出來,錦洛補充:“隻需手臂露出來,別脫太多!”


    蘇焲道:“我沒要脫很多,但你如果想看,我可以脫了給你看。”


    錦洛迴身就往他當真要脫衣衫的手紮針,直接紮了一把下去。


    蘇焲那手動彈不得了,抬眸陰測測看她,“你又紮我?”


    錦洛麵不改色,“不是說疼嗎?這是給你看傷的正常流程!”


    蘇焲,“我傷的是這隻手。”


    他是用那隻沒受傷的手脫衣袍,她紮的是他那隻沒受傷的手。


    錦洛依然麵不改色,“你還中毒,這是幫你阻斷毒性蔓延的!”


    “我毒早解了,你當我不懂醫術?”


    “難道國師爺懂醫術?那傷你自己處理好了。”


    錦洛說完,就真要不管他了。


    但抬步才剛要走,手臂就被抓住,往後一扯,她跌坐到了蘇焲腿上。


    蘇焲強勁有力的手臂環過她腰,把她固定在他腿上,看著她,“親我一下,你紮我手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錦洛才不親。


    蘇焲就按著她後腦勺,非要她往他臉上親一口。


    錦洛被迫親完,他還不滿意,“說句你愛我,我就原諒你。”


    錦洛:“……”


    但深知她不說,這鬼畜絕對有時間、有精力、有辦法折騰到她說。


    於是,沒靈魂地張口就道:“我愛你,非常愛你,愛死你了!”


    蘇焲聽完,就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道:“看在你這麽愛我的份上,我就徹底不跟你計較了。乖,把我傷處理一下。”


    說完鬆了手,還捏了一下她軟軟細細的腰。


    錦洛任由他捏,隻是給他處理傷的動作,就沒那麽溫柔了。


    末了,拔他另隻手手臂上的銀針時,還拔起,紮進去,拔起,再紮進去,然後才真的拔走,道:“抱歉,失手。”


    蘇焲整隻手臂被她紮出密密麻麻的小針孔。


    不過他隻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站起來,理了理衣角,衣冠楚楚出門去。


    下午,一溜的新床家具送進上瀾院來。


    下人又對這些新床家具一番擦拭,然後鋪上嶄新的被褥,放上花瓶茶盞屏風,沒一會屋裏屋外便都擺放齊當,該有的全部都有。


    整個上瀾院麵目一新。


    錦洛去把兒子接過來。


    讓兒子把僅有的幾套衣裳都收拾上。


    錦小錄就問:“娘親我們以後要住那邊了嗎?”


    錦洛道:“住那邊。娘親有許多事要在那裏辦,住這邊來來迴迴不方便。”


    錦小錄對住哪邊是沒所謂的,小小年紀,手腳特利索,沒一會就把自己幾件衣裳收拾好,打包在一個小小的包袱裏,挎在小肩膀上。


    有一種要出遠門的感覺。


    錦洛沒幫他拎。


    她從他更小時,就鍛煉他自己的事自己做。


    頭一迴為人母,她是真的沒當好,也不知道怎麽當好,所以錦小錄相比同齡的小孩,要獨立很多。


    錦小錄離開國師府時,還不忘把他從獵宮帶迴來的那隻小狼崽也抱上。


    錦洛的衣裳也不多,蘇焲命人給她做過,但她來來迴迴也就換那麽兩套。


    隻有在蘇焲每一次都撕毀她衣衫時,她才會在隔天拿套新的來換。


    如今去了鎮國侯府,蘇焲在國師府,衣衫被撕這種事,顯然不會再發生了。


    所以錦洛就隻挑了兩套衣裳加一套寢衣,三套衣衫打包在一個包袱裏,瓶瓶罐罐和製藥的工具,收拾在一個箱子裏。


    母子二人就這樣,一人挎一個包袱,一個手裏抱著個箱子,一個手裏抱隻小狼崽,肩並肩出國師府去,走得連頭都沒迴一下。


    到了上瀾院,想著以後能天天跟娘親住一個院子,錦小錄興奮得不行,抱著小狼崽挎著小包袱直接就邁入偏房,“以後我就住這裏了。”


    錦洛去了主屋。


    母子倆的房間相鄰。


    旁邊還有書房、盥洗室、下人住的屋子。


    上瀾院是整個鎮國侯府最大的院子。


    夜晚,蘇焲迴國師府,下人前去稟報,說錦洛母子搬走了。


    蘇焲去了錦洛住的院子看了一眼。


    雖然知道她會搬去鎮國侯府,但沒想到她會這麽快,下午家具才給她送去,她直接就搬去了,連招唿都不打一聲。


    蘇焲看著屋子裏她的東西已經全部被收走,空蕩蕩的,就問下人,“她離開時,有沒有留什麽話?”


    下人看著自家主子周身氣息有些冷,更加小心翼翼答:“迴國師爺,沒。”


    “有沒有不舍?”蘇焲說完,見下人沒有馬上迴答,就提示,“有沒有三步兩迴頭,或是出了國師府,還望著府門戀戀不舍那種?”


    下人想著錦洛母子挎著包,肩並肩,邁出國師府,連頭都沒迴一下那畫麵,一時有點不敢迴答。


    蒼陌在一旁道:“主子問你話!”


    下人不敢欺瞞,頂著壓力把頭垂得更低,如實道:“沒有。”


    蘇焲明顯整個人的氣場都冷了。


    他一不高興,就晚飯都沒吃,去了趟大理寺。


    王氏身邊的嬤嬤都被提來,王氏也被提來。


    蘇焲有幾分懶散地坐在椅子上,支著頭,看著這些人。


    王氏和那些嬤嬤一看到蘇焲,就像看到魔鬼一般,身體皆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們都以為肯定又要被剝皮或放血。


    但意外的是,今夜國師爺格外溫和善良,看著她們,淡淡道:“本國師今夜不想見血,問你們什麽,都如實迴答。”


    這些人都被折磨怕了。


    聽聞國師爺不想見血,那就是隻要她們老實迴答問題,今夜就不會遭罪了。


    於是,接下來蘇焲讓人問的問題,這些人都無比老實地迴答。


    就連王氏,也幾乎如實招供了全部。


    當然,對於許錦書之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並非錦瀾之女這件事,王氏仍死咬不變,還是說許錦書是近日才知情。


    蘇焲也沒讓人嚴刑拷打逼她說。


    隻讓人把這些人招供的,全部記錄下來,最後讓她們一個個簽字畫押。


    最後國師爺把簽字畫押好的證據收走,站起來,拂了拂衣袖,往外走,淡淡的話落下,“明日早朝,呈上朝殿。”


    “遵命。”大理寺官員俯首相送。


    直到蘇焲身影消失,王氏和嬤嬤們才敢大大鬆了口氣。


    心想國師爺說今夜不見血,她們果然沒被割血剝皮或抽筋,也沒被拷打。


    然而這些人那口氣還沒鬆完,就見獄卒抬入數個大缸進來,然後便是一桶桶糞水往大缸裏麵倒。


    王氏和嬤嬤們聞得直犯嘔。


    王氏想到了什麽,神色微變。


    很快她的想法就被印證,有人過來,把她第一個拖起來,拖到大缸邊,整個扔進大缸裏,按著她的頭,往糞水裏麵浸下去。


    嬤嬤們看得大駭,有人忍不住顫抖說:“國師爺、國師爺說今夜不想見血,你們……你們不能折磨我們……”


    話未說完,大理寺官員冷笑,“國師爺吩咐了,今夜用糞水讓你們好好洗個澡,可沒讓你們見血。”


    嬤嬤們這才後知後覺地知道,國師爺所謂的不想見血,並不是放過她們,而是改用不見血的手段折磨她們。


    王氏被浸到快要氣絕,才被獄卒從糞水裏提起來,讓她喘個氣,讓她感覺到生機,讓她恐懼死亡想活著,然後再次把她摁進糞水裏。


    如此周而複始,既沒讓王氏死,又讓她嚐盡了死亡的窒息和恐懼。


    王氏不知道喝了多少糞水進肚子裏。


    她知道,是因為當年錦洛被拋入臭水溝,所以今日國師爺變本加厲直接用糞水來招待她。


    那些嬤嬤,也一個都沒能幸免地被丟入糞缸裏。


    直到天快亮,這些人才一個個從糞缸裏被拎了出來,扔在陰濕的牢裏,任由老鼠聞著臭味兒,去啃她們的手腳或身體。


    蘇焲則從大理寺出來後,就去了鎮國侯府。


    錦洛和兒子都歇下了,但蘇焲一到院子裏,錦洛就知道了。


    蘇焲沒直接入她屋裏,在門口道:“盥洗室可有水,我要先衝個澡?”


    那語氣,就像在自己家裏,問自家夫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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