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焲大概是真的忙,一次之後就走了。


    沒有像之前那樣,一次又一次纏著她無休無止。


    臨走前,叫來一嬤嬤,給錦洛備水。


    嬤嬤燒了水拎到門外也不敢隨意進去,隻等聽到屋裏有聲音,才小心詢問錦洛是不是起了,要不要提水進去。


    錦洛是在床上緩了許久才起來的,讓嬤嬤把水提進去兌好,她洗了個澡,也直接出府去,命人將許錦書提到大理寺。


    錦洛還拎了新鮮的飯菜去。


    王氏手筋腳筋被蘇焲命人給抽了,又餓了兩天,吐了兩天,已經不成人形。


    許錦書被拎到大理寺,看到王氏這副模樣,嚇得臉都白了。


    同時很是嫌棄地連連後退了數步,好像怕跟王氏太近,會變得跟王氏一樣。


    錦洛命人把食盒打開,新鮮飯菜放到王氏麵前。


    王氏現在看到飯菜,就本能地害怕,想嘔吐。


    錦洛道:“放心,這是我在來的路上,在外麵買的,沒放別的東西。”


    王氏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錦洛,不相信錦洛會突然這麽好心。


    錦洛語氣淡淡,“隻是不想你死了,我還有話要問你,吃吧。”


    這話王氏是信的。


    又看了眼飯菜,狠狠咽了口口水。


    畢竟兩日沒吃了,是真的抵不住飯菜的香味。


    她伸手想去拿飯菜來吃,但手筋被抽,根本拿不了。


    她坐在牆根邊,背靠著牆壁,嚐試了幾次都沒法拿起飯菜後,隻得心一橫,俯身直接用嘴在碗裏、盤子裏吃。


    許錦書看王氏跟條狗沒什麽區別,更加嫌棄。


    耐心等王氏吃完,錦洛讓人撤了盤碗,問她,“你跟冥宵、許承安三人,是如何密謀把錦侯騙到寺廟生產,再讓錦侯難產而死,後又調換了我的?”


    王氏道:“我都說我不清楚,是冥宵幫我安排的了!”


    錦洛冷聲,“你們跟他沒有事先密謀,他又怎會幫你安排這事?”


    王氏閉著嘴不說話。


    錦洛一把將許錦書扯過來。


    許錦書大叫:“不要割我的血!不要割我的血!!”


    錦洛,“放心,今日暫時不割你的血。”


    許錦書一聽,劫後餘生般亮了亮眼神,但還沒來得及高興,聽錦洛道:“先抽你的手筋腳筋,今晚再割你的血。”


    許錦書吃過人筋丸子,知道王氏這模樣就是因為被抽了手筋腳筋。


    她死都不想變成跟王氏這樣,害怕地抱緊自己的手,大聲求饒,“不要抽我的手筋腳筋,我求你不要抽我的手筋腳筋!”


    錦洛就朝王氏挑了挑下巴,“她老實迴答我的問題,我可以不抽。”


    許錦書朝王氏大聲喊,“你還不快說,你要害死我嗎!”


    王氏也怕大女兒像她一樣被抽走手筋腳筋,急道:“我說,你別動她!”


    錦洛清冷如竹地挺立著,等著王氏說。


    王氏望著她,恍惚有種再見到了錦瀾的感覺。


    當年的錦瀾就是這般,清冷孤傲,仿佛什麽都不在她眼裏。


    她跟錦瀾一對比,渺小又自卑。


    她沒辦法將錦瀾踐踏在腳下,所以才會想盡辦法要換走錦瀾的女兒,把錦瀾的女兒踐踏於足下,讓自己的女兒成為錦瀾那樣的人。


    王氏不得不說:“我隻是跟冥宵述說了我的想法,我不想一直跟許承安苟且見不得光,我想要錦瀾死,我想要成為許承安的正室夫人,我還想要我的孩子能正大光明走於人前,而不是被人說是我和許承安背著錦瀾苟且生的。”


    “所以冥宵就給你出謀劃策?”錦洛問。


    王氏道:“沒錯,他說他能幫我,他說他能想辦法讓錦瀾產後即死,然後把我的孩子換給她,那樣我的孩子就能正大光明走於人前,還能成為戰神嫡子或嫡女,繼承錦瀾的一切。”


    王氏說到這,得意地笑了笑,“我聽他這計劃,覺得甚好,錦瀾的一切落到我孩子手裏,那不就等於落到了我手裏,成了我的!”


    她原本隻是想要錦瀾死,想要成為許承安的正室夫人,想要自己的孩子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份,可被冥宵這一計劃,她還能得到錦瀾的一切,她怎能不同意。


    “許承安呢?你們要害死錦瀾,想換錦瀾的孩子,他就沒有一絲意見?”錦洛冷靜問,心裏很為錦瀾嫁給這樣一個渣男感到不值。


    卻聽王氏道:“我跟冥宵密謀時,根本沒讓他知道。”


    錦洛意外了。


    王氏卻又諷刺一笑,“可誰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們的密謀呢,不然怎麽就那麽巧,冥宵想要把錦瀾引到外邊生產好下手,他就剿殺西涼兵誤入荒蕪之地,讓錦瀾不得不帶兵去救他,最後才在寺廟生產。”


    王氏大概也是看透了許承安的薄涼,才會說出這些不利於許承安的話。


    錦洛看得出來,她這些話都是真的。


    對一個人失望透頂,說出來的話最真了。


    “你的意思是,許承安故意入荒蕪之地引錦瀾去救他,並不是你跟冥宵和他三人密謀好的?”錦洛問。


    王氏道:“自然不是。”


    錦洛再問,但王氏確實不知道冥宵與西涼那邊或是與墨殷有什麽關係,更不知道許承安與西涼那邊有無勾結。


    錦洛把許錦書提迴鎮國侯府。


    午膳也是在鎮國侯府吃的。


    吃了一半,蘇焲來了。


    之前在國師府,蘇焲午膳都不迴府吃的,很多時候晚膳都沒迴來,忙得很。


    如今怎麽有空往她這邊跑,她不由問:“國師爺怎麽來了,不忙嗎?”


    蘇焲掀袍在她對麵坐下,動作矜貴優雅,襯得他出口的話就更鬼畜了,“我不來,怎麽知道你午膳背著我跟誰吃。”


    錦洛:“……”


    所以,他是來抓奸的?


    錦洛沒理他的話,讓人添了碗筷。


    蘇焲就跟她一起吃了。


    末了,問起她去大理寺審問王氏的結果。


    錦洛也一一同他說了,最後道:“之前我還以為許承安與西涼有勾結,跟西涼、王氏、冥宵一起串通好,由西涼那邊先出兵,許承安引錦侯外出,再由冥宵和墨殷聯手讓錦侯難產而死,最後換走我。”


    蘇焲道:“許承安沒那個膽子勾結外敵。”


    錦洛看他,“所以,你一開始就排除許承安與西涼勾結?”


    蘇焲,“許承安這人虛偽謹慎,又野心勃勃,很多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親手去做,也不會表露出來,隻會順勢而為。”


    錦洛皺眉,順勢而為?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其實,與西涼勾結的,不是許承安,是冥宵?”


    頓了頓,又覺得不嚴謹,道:“是冥宵與墨殷勾結。冥宵想完成他與王氏的陰謀,需要墨殷相助;而墨殷逃迴西涼途中,還能借此機會替西涼除去大鄴女戰神錦瀾,沒有道理不答應相助冥宵;墨殷便讓西涼假裝內部分裂出一股勢力,滋擾大鄴邊境,想引錦瀾外出,好在外對錦瀾下手。”


    蘇焲沒說話,往她碟子裏添了塊魚肉。


    但顯然是她說對了,他才沒開口。


    錦洛便又道:“而許承安嗅出了他們的陰謀,便順勢而為故意誤入荒蕪之地,引錦瀾去救他,讓冥宵墨殷的計劃進行得更加順利?”


    蘇焲讚許:“分析得沒錯。”


    錦洛道:“如果冥宵墨殷失手,事情敗露,他沒有參與,清查下來,他也不會有事,頂多就是領兵誤入荒蕪之地,失職之罪;冥宵墨殷成功了,他就如這二十年來般,成為最大贏家,得了兵權和爵位。”


    蘇焲給她添了碗湯,“別隻光顧說,吃一點。”


    錦洛喝了幾口湯,又吃了些魚肉和菜,想了想,道:“這樣說來,許承安還真把自己撇幹淨了,除非能找到證據證明他當年是故意進入那荒蕪之地,而非被西涼兵引入,否則根本就治不了許承安的罪。”


    錦洛說完,問蘇焲,“你的人是怎麽查到許承安是自己故意進入那荒蕪之地的,可有證據?”


    蘇焲道:“空陽隻是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結合自己的猜測,得出的結論。這種事情,很難有證據,就算再度翻起,許承安也可以繼續咬死是一時糊塗判斷失誤,才誤入那荒蕪之地,並非故意進入。”


    錦洛也覺得這種事情很難有證據。


    況且,事隔二十年,就更加難以挖出證據來了。


    蘇焲見她沒能找到許承安的證據,明顯心情不佳,便又往她碟子裏添了塊魚,“事情一步一步來,先把你的仇報了,把冥宵挖出來,剩下一個許承安,還怕沒能叫他伏法?就算最後真沒證據,那就直接弄死,你想叫他怎麽死,我就讓他怎麽死,死到你滿意為止。”


    錦洛聽完,忍不住一笑,“國師爺折磨人的手段,我確實自歎不如。”


    說完,又道:“我一直很好奇,為何錦瀾死後,錦家軍是落到了許承安手裏,而非錦家人?還有我那親哥哥,怎麽會被錦家帶走?”


    錦洛才來到這個世界四年。


    起初懷疑過自己是錦瀾之女,後來調查後覺得不是,便沒再去了解這些事情,所以對於外祖一家,並不是十分清楚。


    蘇焲雖年長錦洛不過幾歲,當年發生這些,也不過是個小孩。


    但身為國師,他卻清楚得很,“這事還得從太祖皇帝說起,錦家是跟著太祖帝打天下的,如今大鄴一半的江山都是錦家替太祖帝打下的,可謂功高蓋主。”


    太祖帝不想落了個濫殺功臣的名頭,所以雖忌憚錦家,卻也沒對錦家動手。


    錦家軍盤踞燕西數十郡,可謂是震懾西涼,又讓朝廷忌憚。


    錦家軍曆經太祖、太宗二帝後,到了世宗帝,也就是上一任皇帝。


    世宗帝繼位後,立即收了錦家的兵權,並將錦家軍稀釋,分散到漠北,滇南,臨東各處,並派了新的將領去接手仍留在燕西的部分錦家軍。


    錦家全族被召迴京都。


    迴京途中遇刺,錦瀾的兄長雙腿被廢,錦瀾的父親為了救子,也被人重傷,族中還有其他兄弟被毒殺,一番徹查,說是西涼所為。


    後來西涼趁著錦家軍被稀釋,又換了首領,集結兵力攻打燕西。


    從燕西關卡而入,侵占大鄴國土數十郡城。


    錦家軍軍心渙散,更換了多少將領過去,增援了多少兵馬,都無濟於事。


    後來便是錦瀾出戰,將西涼打退,收迴大鄴郡城,並打得西涼對大鄴俯首稱臣,二十多年來每年向大鄴定期朝覲、納貢。


    但顯然當時的世宗帝,並不想身為錦家人的錦瀾重掌錦家軍。


    不然他稀釋錦家軍,收迴錦家軍權便毫無意義了。


    但錦瀾剛挽救大鄴於水火,世宗帝也不好再度收迴錦瀾的兵權,那樣就算他身為帝王,也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於是,世宗帝就扶持許承安?”錦洛聽到這兒,問。


    蘇焲淡聲道:“應該說,許承安是世宗帝一開始就悄悄安放在錦瀾身邊的,許承安這人本事不強,但卻是個美男子。世宗帝正愁找不到理由可以收迴錦瀾的兵權,許承安估計也是洞悉了世宗帝的心思,順勢利用王氏、冥宵、墨殷讓錦侯難產而死,世宗帝也就讓他名正言順地襲了錦侯的爵位、掌了錦家軍。”


    錦家剩餘人,大概也是看透了帝王的薄涼冷漠,沒多久就自動上書,請辭去漠北,永不迴京。


    外界則傳錦家是得罪了世宗帝,全族被削權放逐邊疆。


    錦家去漠北時,去跟許承安要了許錦書,留錦瀾之子許錦知給許承安。


    但許承安以想念錦瀾為由,留了許錦書,讓錦家帶走了許錦知。


    說到許錦知,錦洛才知道,她那個在漠北的孿生哥哥叫許錦知。


    再後來,就是世宗帝當權了十幾年後,蘇焲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帶著現如今的皇帝一步步運籌帷幄,掀了世宗帝,篡了位。


    現如今的皇帝,是被世宗帝壓榨得差點沒了命,不得不反抗的。


    蘇焲扶他上帝位後,他生了場病。


    原本在世宗帝苛待囚禁下,身體本也不好,再加上這場病,太子雖小蘇焲沒幾歲,卻沒蘇焲那本事,能早早堪大任,所以國事便大多落到了蘇焲頭上。


    以至於蘇焲把持了大半個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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