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定洲原本還沉浸在繼續勸戰的念頭中,冷不丁聽到珩王所言,一時怔住,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士卒拖著向帳外走去,直到他被結結實實按住時,才如夢初醒,正想問清緣故,不料剛一張嘴,一團爛布便塞到嘴中。


    行刑之處在營中一片寬敞的空地上,尉琰親自監刑,四周圍滿觀刑的將士們,隨著尉琰一聲令下,軍棍重重落下。


    盧定洲久未征戰,平日裏都是他訓練士卒,高高在上,何時受過如此皮肉之苦,加之兩旁軍士圍觀,驚疑羞憤之下,隻覺得疼痛難當,才捱過二十下,便昏了過去。


    尉琰見狀,揮揮手,示意停止行刑,又命士兵將盧定洲抬入大帳醫治。


    待一切處理妥當,尉琰對著圍觀的將士們高聲道:“大戰在即,輜重糧草乃是重中之重,眾將士都知道,如今我軍停滯不前的原因便是糧草不足,盧副帥明知糧草緊缺,還不妥善押送,以致糧草落入河中,自然要軍法處置,還望大家引以為戒,切莫懈怠偷懶。”


    “是!”眾人齊聲道。


    這時陸銑上前一步:“尉將軍,為了確保糧草萬無一失,末將又增派了一隊士兵前去押送。”


    尉琰點點頭:“陸將軍思慮周全,既如此,那便速速前往屯糧之處吧。”


    陸銑應了一聲,對著自己麵前的隊伍揚聲道:“宋旌旗!”


    他話音剛落,隊伍中一個校尉打扮的人應聲出列。


    陸銑道:“帶上你的人,即刻前往屯糧之所駐守。”


    宋旌旗正要領命,尉琰忽然開口:“等等……你叫什麽?”


    宋旌旗一怔,連忙答道:“末將……宋旌旗。”


    尉琰又問:“名字是哪兩個字?”


    宋旌旗答:“就是‘旌旗蔽日’中的兩個字。”


    尉琰聞言,微微皺眉。


    “是個好名字,隻是你恰巧姓宋,聽起來總像是要把旌旗送出去,不好,不吉利……”接著他轉向陸銑,“換個校尉去吧!”


    陸銑怔住,猶豫道:“啟稟尉將軍,另一個校尉也姓宋,叫……宋連營……”


    尉琰麵色不豫:“宋連營?把連營都送出去啊,那還打什麽仗!”說著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又問,“這二人是兄弟?”


    “是!”


    尉琰一噎,繼續問:“他家還有其他人做校尉嗎?”


    “那倒沒有……”


    尉琰剛舒了一口氣,卻聽陸銑又道,“……不過他們的父親……是末將營中護軍……叫……宋城池。”


    話音剛落,眾將士再也忍不住,皆狂笑起來。


    陸銑目光陡然一肅,大聲喝道:“笑什麽?”


    眾人驚惶,立即噤聲。


    尉琰臉色鐵青,怒極反笑:“這從軍之前能不能念一下名字啊,你們自己聽聽,宋旌旗,宋連營,還宋城池?這仗還怎麽打啊……”


    盧頡站在隊伍最外圍,冷眼旁觀,目光時不時瞥向剛才盧定洲被抬進的營帳中。想到堂堂雲中副帥被當眾責打,他不禁又氣惱又驚恐,雖說盧定洲隻挨了二十軍棍,但他上了年紀,想必傷勢不輕,盧頡心亂如麻,這時旁邊幾個士卒的談話聲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這尉將軍反應過度了吧,不過名字而已,有那麽要緊嗎?”


    “你懂什麽,尉將軍可是侯府世子,從小就跟在高亭侯身邊,打過不少勝仗,越是這種身經百戰的將軍,忌諱越是多,畢竟出征打仗不比別的,難免有個閃失,總是要圖個好意頭嘛!”


    “聽說之前有位將軍,每次打仗前都要沐浴焚香,求簽祝禱,祈求戰事順利,那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求雨呢。還有些個將領,要求手下士兵帶上平安符出戰,祈求旗開得勝。尉將軍和他們比起來,倒算不得什麽。”


    “是啊,何況馬上就要開戰了,兵精糧足,才能戰無不勝嘛,糧草是重中之重,若出了差池,這場仗就不好打了,也難怪珩王殿下如此緊張。”


    “這次咱們雲中七鎮可是出動了不少將士,這麽多張嘴,那可是要不少口糧的。但兩片最大的莊稼被燒,雲中城糧食被劫,一時間哪能籌措出那麽多糧草來,尉將軍不是說了嘛,咱們之所以一直在白狼山下候著,不正是因為糧草短缺,否則早就攻城了。”


    “不錯,此事我也聽說了,不過很快又會有糧草運到營中,到時候就好了。”


    “那這次糧草不會再出狀況吧?”


    “呸,呸,呸!你胡謅什麽!你沒看到嗎,此次加派了幾路人馬,定不會再出差錯。”


    “是是是,此次押糧定會一切順遂,一切順遂!”


    “對了,我聽說這屯糧之處都是珩王親自擇選的,目前隻有盧副帥和押送糧草的兄弟們知道,像咱們這種尋常兵士,連在哪個方位都不得而知。”


    “糧草不都是放在大營中嗎?一向如此啊。”


    “所以說你就不是當將軍的料,這叫出其不意,不懂了吧。糧倉的位置、押送糧食途經路線,甚至押送將領,這都是最要緊的軍情,是軍中機密。”


    說這話的是個老兵,其他幾個年輕士兵一聽,不由低唿,做恍然狀。


    “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咱們此戰必勝,很快就能把裴帥救出來。”


    “這還用說!你也不看看,咱們魏軍是什麽配備,珩王殿下親自坐陣,又有幾位駐城將軍,雲中騎全員出動,攻城器械一應俱全,等糧草一到,此戰我軍定能大獲全勝!”


    “說起來,裴帥此次被困實在令人意外,大家夥私下都在議論此事呢。”


    “急什麽!等把裴帥救出來,問清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不就全知道了。”


    “那倒是……”


    幾人又小聲閑聊了一會,盧頡此時卻已是六神無主,冷汗涔涔,北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寒顫。好容易等到尉琰訓完話,眾人散了,他趕忙跑到診治盧定洲的帳前想要進去探望,卻被大帳前的幾名守衛攔了下來,說珩王有令,不許任何人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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