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禦書房,梁帝掙開乾公公攙扶的手,氣道:“朕的頭都叫他們吵疼了。若不是為了找出那些人,朕早不忍了,一定罵他們個狗血淋頭。”


    乾公公心中好笑。看梁帝坐下了,走過去為他輕輕按揉著額頭。


    “陛下莫氣。他們也吵不了幾日了。等蕭大人查出內奸,就會有定論了。”


    梁帝頓了頓,又道:“這段時那些東西都喂給金豆子了?”


    金豆子是梁帝養的一隻細犬。因其通體毛色金黃,體型肥胖,故而取名金豆子。


    “迴陛下。都是奴才親自看著喂下的。”乾公公馬上迴道:“金豆子似乎不太喜歡那些味道,每次得讓人抓著喂才能喝下半碗。”


    梁帝冷笑:“細犬嗅覺最是靈敏,他一定嚐出了不喜的味道。朕看著它越來越不精神。”


    “它的確沒有以往活潑。食量越來越小。就連它往日最愛吃的熏雞腿,今日也隻是聞了聞。”乾公公歎氣道。


    過了半晌,“砰”的一聲,梁帝一手掃向案上的鎮紙和筆洗。鎮紙掉在了一旁的墊子上,筆洗卻飛到了門邊,摔得七分八裂。


    “朕都養了些什麽東西!一群白眼狼!黑心狼!……朕待他們不好嗎?他們就這麽著急?!”


    乾公公俯首順耳,也不敢接話。


    此時,梁帝渾身都是殺氣。乾公公覺得,此時貴妃娘娘若在眼前,可能都小命不保。


    是的,梁帝已經猜出,給他下藥之人就是顧貴妃。


    自春獵歸京,他便著人查驗了自己的吃食。對幾個妃子送來的食物,他還自己進行了查探。


    如此,半個不到他便有了發現。


    顧貴妃每次送湯後都找各種借口留下,似乎要親自看著他喝了湯。


    雖然有所懷疑,但是他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因為,宮裏所有的女人中,他最寵愛的就是顧貴妃。


    當年大婚後,梁帝心中非常不喜皇後。因為每次見到她,都會讓他想起蓉兒的死。


    後來,他看到了顧卿卿。無論容貌還是神情,她都與蓉兒有著幾分相似。那時她不僅年輕貌美,且體貼溫柔。既能與梁帝一起演繹吟詩作畫的高雅,也能為他穿上薄紗跳上一段豔舞。


    梁帝懷著一絲僥幸,進行了最後一次試探。他笑吟吟的指著參湯道:“愛妃辛苦了。朕心甚喜。今日便與你共飲此湯。”


    他盛出半碗參湯,遞了過去。顧貴妃瞬間的緊張沒有逃過他的眼,雖然她很快就掩飾過去了,也接過了湯碗……


    但是,幾十年帝王權術的浸染,加上事實就擺在眼前,他無法再繼續麻痹自己。


    他的心涼了大半。若是換另一個人做了此事,他的傷心和憤怒都不會如此濃烈。


    如今,也不知是怎樣瘋狂的欲望,讓她變得如此麵目全非。


    梁帝再度冷笑:“枉我還惦記著莫冤枉了她。若是沒有神醫,恐怕朕都挺不到現在。竟如此狠毒!毒婦!”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乾公公慌得忙跪了下來。


    梁帝緩了緩,瞥一眼乾公公道:“起來吧。我就是一說。著人傳大理寺卿覲見。不要走了風聲。”


    “奴才遵旨。”乾公公一邊向外走,一邊思忖。


    大理寺卿程大人是陛下的人。這時叫他來,難道是要對貴妃動手了嗎?不應該啊。以陛下的行事手段,還未抓到幕後之人的把柄,他是不會收網的。


    夜裏下了場雨,院子裏的花草樹木更加鮮豔起來。天氣有了一絲涼意。


    恰逢沈湛休沐,許靜婉的心思便活絡起來。


    兩人先去給老將軍請了安。迴來的路上,許靜婉便道:“阿湛,今日大哥也在家,我想迴去看看大哥大嫂。”


    “好。我陪你去。嶽母離家多日,大哥才大婚不久。你是該迴去照看一二。”沈湛點頭。


    “嗯。我也擔心二妹欺負了大嫂。母親不在,董姨娘慣愛出幺蛾子。”


    兩人迴房換了衣服,還未出門,墨白便送來了信件。


    “將軍,是個陌生男子送來的。他未報姓名,隻說將軍看了信便知。”


    “阿湛有事就留下吧。我自己過去就好。”許靜婉道。


    沈湛接過信看了一眼,果然沒有署名。


    “好。你先去,我晚些時候再過去。讓含光跟著你。”


    “好。夫君去忙吧。”


    挑開火漆,裏麵除了三張信紙,還有一枚絲線穿著的指甲蓋大小的方孔大錢。


    沈湛將大錢拿到窗前陽光下仔細看,是黃銅質地。除小了一圈,無論形狀、文字還是圖案都與正常大錢無異。顯然,這更像是個裝飾品。


    放下銅錢,沈湛開始看信。


    信裏說他已經知道小兒子落水一事,非常感激對方及時相救。他很高興兒子拜韓先生為師,懇請先生們辛苦教導兒子。


    然後他又隱晦說了自己的艱難處境:因為病重,怕給貴府過了病氣,所以不能迴京親自拜謝。但是,貴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與他說,他必會舉全族之力相助。


    信中提到那枚大錢,說那是家中祖傳信物。若有需要時,可以此大錢為憑,到他家中的任何一處產業尋求幫助。


    雖然信裏用的全是化名,語言也隱晦。但是沈湛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江南節度使錢通的來信。


    他放下信,又撿起大錢,再度仔細觀察。


    這次他還真發現了不同。背麵通寶的“通”字下麵有三個品字形的小凸起。


    他笑了。京中眾人都以為錢學鬆進京為質,已被家族舍棄。可是,從錢大人此番舉動看來,他們都想當然了。


    之前,他也以為錢通是太子一黨,負責為其攬財。現在看來似乎不是。他若真是太子一黨,就憑陛下對他忌憚已久,這次他豈能全身而退?


    或許那時隻是太子想拉他上船,特意做了手腳。


    那麽,此人可信嗎?


    想到這,沈湛將銅錢塞入腰間,又拿起了信件。他想去聽聽祖父的意見。


    沈湛到尚書府的時候已近午時。


    剛進門,許尚書便笑嗬嗬迎了過來。


    “純之來了,我們許久沒對弈了。去手談一局?”


    語畢,沈湛隻來得及和大舅兄點點頭,便被嶽父拉著朝書房走去。


    許靜婉看著父親的熱情,心中吃味。


    “大哥,你看。自你成婚後,父親對阿湛就比對我熱情。”


    許靜平不解道:“這與我大婚有何關係?”


    許靜婉眨眨眼道:“當然有啊。你大婚時阿湛不是出了迴風頭嗎?從此便得了父親的青睞。”


    “哦。婉婉說的是。那日妹婿的確幫了大忙。一會我要好好敬妹婿三杯。”


    許靜婉撫額哀歎:“大哥也不心疼我了。”


    一旁看熱鬧的大嫂忙笑道:“沒事。婉婉,大嫂心疼你。”


    ……


    未時正,兩人迴到了將軍府。


    沈湛酒量雖好,此時也已是微醺。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勸酒,洋洋灑灑的,趕上寫祝詞了。”許靜婉輕扶著夫君,嘴裏念叨著:“你也是。倒幾杯喝幾杯,來者不拒。”


    沈湛停下腳步笑道:“大哥倒酒,我敢不喝嗎?無妨,睡一夜就無事了。”


    許靜婉伺候著他洗漱完,又喝了一碗醒酒湯,便讓他早早躺下了。她則拿出了自己新買迴來的話本子,選了一本倚著迎枕翻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他問:“今日你問家裏的情況了?”


    她答:“問了。二妹那邊竟然出奇的安靜。看來是得償所願了,便沒心思搞事情,全心全意備嫁啦。”


    他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嗯。放心了。”她又問:“今天的信是誰送來的?”


    等了半晌沒聽到迴答。許靜婉低頭看去,沈湛竟然已經睡著了。他雙目微閉,眼下映著一排睫毛的陰影。燭光下,常年佩戴麵具的臉格外白皙。


    輕輕碰了碰他筆挺的鼻梁,許靜婉笑了。阿湛醉了好省事,不像她吵吵嚷嚷不消停。


    罷了,等明日他醒來再問吧。


    聽著身側輕微鼾聲,許靜婉的心平和而寧靜。她沒有一絲困困,伴著令人心安的鼾聲,許靜婉一口氣把新買的畫本子都看完了。


    前一晚看話本子睡得太晚,許靜婉今日起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


    “將軍上朝了。”白芷一邊為她打水一邊道。


    “怎麽不叫醒我?”許靜婉心中懊惱。有事還沒問呢,已經懸了一夜的心還要再懸著一天。


    想一想還是找點事做吧,省得胡亂猜想。


    “蟬衣,每次嬤嬤做冰碗你都在,應該也學個差不離吧。要麽咱們自己也試試?”


    “好啊。前兩日奴婢就想試試了,就怕不成。今日有小姐坐鎮指揮,一定能成。”


    主仆幾個折騰了一上午,總算弄出了幾碗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白芷,給祖父和林先生都送一碗去。”


    雖然賣相還差強人意,但是口感還真不錯。許靜婉很有成就感,便想讓家裏兩個老人家都嚐嚐。


    這邊,許靜婉在家裏折騰的熱火朝天。朝堂上卻是一片哀嚎,宮中也是兵荒馬亂。因為剛剛,皇後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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