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神清氣爽的許靜婉高高興興的穿過拱門,向飯廳走去。


    今日父親和大哥都休沐,難得家人們能一起用餐。


    許靜婉看到父母、大哥、小弟都在,隻是靜柔、靜婷沒來,大約是陪著姨娘去了。


    這事上,母親從來都不約束她們。過去,嬤嬤勸她不應壞了規矩。她說,女人懷胎生養都不易,都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自己又不是沒有孩子,搶人家的做什麽。


    許靜婉覺得母親做得很對。常言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和父母、大哥見了禮,落了座,許靜婉看向餐桌。今早的飯菜頗為豐盛,四菜一湯,還有香芋小花卷、驢肉小籠包,以及看著就很有食欲的粳米枸杞粥。


    吃著吃著,許靜婉就發現大哥一直在頻頻的看她。


    她迅速吃完最後一口包子,看著大哥,笑著問道:“大哥是有什麽事嗎?你這一會,都看了我十遍八遍了吧?”


    聞言,許大人和夫人同時抬起頭,一起看向長子,也是一臉的疑問。


    許靜平笑笑,道:“我是看小妹今日神情愉悅,氣色也好,不似往日愁容滿麵。猜想著,妹妹定是有什麽高興的事。”


    許靜婉心虛的一笑,自己有表現得這麽明顯嗎,畢竟父親都沒發現呢。還是大哥的眼光太過毒辣。


    看著父母審視的目光,許靜婉解釋道:“今天,我和若瑩約好了,一起去逛首飾鋪子,心裏一高興……”


    她說不下去了,這借口找得她自己都不信。以往,她去藥鋪的興趣都要比逛首飾鋪子大。為此,母親還經常數落她,小姑娘家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整日一身草藥味兒。但是,這個借口對大哥有用啊。她才說完,就看大哥微微一頓,不再言語。


    借著這個空檔,許靜婉果斷放下碗筷,道:“我吃飽了,父母兄長慢用。我還有約,就先告退啦。”


    說完,不待迴話,就急急忙忙出了飯廳。沒辦法,她沒法麵對父母的關切,再坐下去,一定會露餡。


    進了院子,沈靜婉吩咐道:“白芷,幫我換身衣裙,我一會要出門。”


    “小姐一會要去哪裏?”白芷問道。小姐穿什麽衣裙,要看是去什麽地方。


    “嗯,首飾鋪子,酒樓。”又道:“白芷,今天讓蟬衣陪我去,你留在家裏清點一下鋪子賬目,迴來報給我。”


    “好。”白芷應了一聲,又叮囑蟬衣道:“蟬衣,在外麵你可不要隨便說話,聽小姐吩咐就好。”邊說邊給小姐穿戴衣裙。


    “知道了,白芷姐姐。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你放心好了。”


    許靜婉有一瞬的心虛,她今天要給那個家夥來個“請君入甕”。白芷太精明,帶著她,什麽都瞞不過去;蟬衣想說就說,沒那麽多顧忌,也沒那麽多心思。


    不久,許靜婉一襲淺藍衣裙,仙氣飄飄的上了馬車。她帶著蟬衣先逛了幾家首飾鋪子,直到臨近晌午,才坐著馬車去了明月酒樓。


    下了馬車,許靜婉又摸了一下衣袖,東西還在,她放心了。


    “蟬衣啊,今天小姐請你吃酒席。高興不?”許靜婉心情大好地說道。


    “小姐,我們真要在明月酒樓吃啊?奴婢聽說,這裏的酒菜特別的貴。”蟬衣有些不敢相信,問道。


    “當然真的,小姐我還能騙你不成。不過,除了吃飯,小姐我還有一件大事要辦。”


    “什麽大事啊?小姐,奴婢幫著您。”


    “好。一會到了樓上你就知道了。”


    兩人進了酒樓一看,應該是休沐的原因,今日客人爆滿。


    蟬衣忙走去對小二道:


    “小二,昨日陳府訂好的,月桂廳,兩位。”小二應了一聲,在前頭帶路。蟬衣又迴頭看小姐一眼,看小姐跟了上來,她繼續向前走去。蟬衣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在這麽隆重的地方吃飯,小姐怎麽會不帶上白芷呢?


    小二領著主仆二人上了二樓,指了房間位置,就退下了。


    許靜婉看過去,一眼看到鬆柏廳就在前麵,門兩側還有兩個年輕的侍衛。


    她們剛剛走到鬆柏廳門前,好巧不巧的,百辟狼牙“當”的一聲從許靜婉衣袖中掉了出來。


    “小姐,您帶著匕首做什麽?”蟬衣不負眾望的驚叫道。


    “蟬衣,你小聲些,怎麽總是改不了大唿小叫的毛病。”許靜婉訓斥道:“快撿起來看看,摔壞了沒有。看寶石掉了沒?”


    蟬衣撿起匕首和帕子,遞過去,道:“沒有。小姐,這東西真結實。”又壓低聲音道:“可是,小姐,我們來吃飯,您帶著它有何用呢?”


    許靜婉一邊用帕子包好匕首,一邊道:“這烏漆嘛黑的家夥醜死了,又是個兇器。就是沒什麽用啊,我才要賣掉它。”


    “啊?小姐,這個可是夫人給您的嫁妝,怎麽能賣了呢?”


    許靜婉看了眼那兩個侍衛,見他們隻是看著她倆,沒有動,又說道:“小祖宗,別說了。我們進了屋子裏才說。”


    蟬衣一下子捂住了嘴,不住的點頭。


    於是,主仆二人進了隔壁的月桂廳。


    沈湛的確在鬆柏廳赴宴,今天表哥陳哲遠為他接風,找了京兆府尹蕭廷之和京兆府少尹林以諾作陪,這幾人都是從小一起玩大的好友。時隔多年再聚,也是有著說不完的話,多是大家問,沈湛“嗯”“啊”答。


    幾人正喝著酒話舊,突聽門外一聲脆響。沈湛聽出這是兵器的聲音,一時以為是有人搞刺殺,待聽到女子的聲音,便放下心來。


    幾人心照不宣的停了話頭,靜靜聽著門外主仆二人的對話,沈湛卻是越聽越激動:匕首,他喜歡。


    聽到二人進了隔間,沈湛走到了牆邊,貼牆繼續聆聽。他本就內功深厚,隔間的對話清晰地傳入耳中——


    “小姐,還是和夫人說過再賣吧。”丫鬟勸著。


    “傻丫頭,和母親說了,她怎舍得賣?上次去廟裏,大師說了,我險些遇難,是因兇光太盛。我就在家中尋找了兇物,這不就找到了它。哼,百辟狼牙,你聽聽這名字,一聽就很是兇狠。這等兇物,父兄這樣的文人是壓不住的,得是那些個舞刀弄槍的厲害人物才能壓住。”


    “那以後若是夫人問起來呢?畢竟這原是夫人的陪嫁。”


    “我就照實說賣了。反正已經賣掉了,母親這樣疼我,最多也就是說我幾句。”


    “蟬衣,你還說幫我,這就打退堂鼓啦?你說,是小姐我的安危重要,還是這個兇器重要?”


    ……


    沈湛不再繼續聽了,他直起身,看向幾位好友,道:“那匕首是百辟狼牙,若果真是,我一定買了它。幾位兄弟且先喝著,我去去就來。”說著抱了一禮。


    幾人都知他喜歡收藏兵器,笑了笑,道:“那我們就祝你得償所願了。快去快迴。”


    月桂廳。


    關於匕首的去留,主仆二人已經達成共識。此時,二人邊吃酒菜,邊閑聊著。


    “蟬衣,一會每樣菜肴你都打包一些,給白芷帶迴去嚐嚐。”


    “奴婢曉得了。”


    說話間,外邊響起了敲門聲。


    許靜婉微微一笑,魚兒上鉤了。兩個小酒窩一閃即逝。


    蟬衣警惕地去了門邊,問道:“何人?這裏是女眷,不便相見。有事您就說吧,奴婢傳達。”


    許靜婉扶額,啥時這丫頭學得和白芷一樣了,也這樣謹慎。你就不能開了門出去問嗎。


    “姑娘見諒。我是鎮國將軍沈湛,方才在隔間,聽得您主仆廊間對話,欲賣匕首,不知能否一見。”


    看自家丫鬟還在猶豫,許靜婉忙道:“蟬衣,既是沈小將軍,開門看看吧。這裏是酒樓,無妨的。”


    沈湛闊步走來,遠遠地,對著許靜婉一禮:“唐突姑娘了,請姑娘勿要怪罪。”


    沈靜婉默了默,微笑道:“無妨。沈小將軍很像我一位故人,今日得以相見,倒真是有緣。”


    聽得聲音,沈湛驚異地抬起了頭,麵具下的那雙黑眸直直望了過去:“是你!那日……”


    許靜婉忙起身一禮,打斷沈湛的話頭,道:“見過沈小將軍。小女父親是禮部尚書,小女是許府嫡女許靜婉。沈小將軍請坐。”說完,輕聲對身旁發著呆的蟬衣道:“蟬衣,你到門外看著去。”


    蟬衣迴神,不讚同地看著小姐……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多危險啊,雖說沈小將軍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但是若不小心傳出去,是會壞了小姐名譽的……


    許靜婉看著蟬衣,眼神示意她趕快出去。心中暗道,這丫頭今天咋還長進了,和白芷都有的一比了……


    最後,蟬衣還是屈服於小姐的“淫威”,是咬著唇出去了。


    沈湛可沒心思看這主仆二人打眉眼官司,他腦中隻有這一句“許府嫡女許靜婉”。此刻,沈湛心中無比震驚:


    原來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丫頭?那個白白嫩嫩、奶聲奶氣的漂亮女娃,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這俊俏的眉眼、窈窕的身材,已經再不見她兒時的模樣。而且,偏偏她又是那個被自己劫持的姑娘,那日她的聰明、堅韌、溫婉、善良讓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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