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湛心亂如麻,感覺像在聽書,似乎聽的都是別人的故事。他看著爺爺已顯疲憊的神情,道:“爺爺,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也謝謝您把我養大,為我做的這一切。您放心,我會安排好這些,我們都不會有事的。您先迴房歇息,容我想想,晚些時候我們再談。”


    聞言,沈老將軍起身,打開書櫃暗格,拿出一個粉色絹絲布包,遞給沈湛,道:


    “湛兒,這些年來,陛下每年都會和我聯係,詢問你的情況。他一直說,如若你生活的好,就如你母親所言不擾你,不想你擔負著仇恨;如若遇到險境無法脫身,就告訴你實情,這些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也一並交予你。”頓了頓,又道:“你身上的血腥味未消,是受了重傷吧。好好養著,別大意,弄不好這傷痛會跟著你一輩子。”


    沈湛接過布包,緊緊攥在手中,沉默一會,道:“嗯,我知道了。”語畢,向祖父深深行了一禮,轉身出了書房。


    迴到攬月閣,沈湛栓好門,坐到書案前。


    他掏出袖中的布包。嚴格的說,這是一方繡帕,淡粉色的絹絲料子,四角繡著盛開的紫色玉蘭花。他小心地解開絹帕,拿起上麵的那支金簪,簪頭鑲嵌著一朵白玉雕成的玉蘭花,下麵還有一個小小的花骨朵,栩栩如生。


    沈湛小心地放下簪子,又撿起旁邊的香囊。香囊是墨色蜀錦的底料,上麵繡著幾根細竹,竹葉婆娑。沈湛將香囊拿到鼻尖嗅了嗅,有著極淡的花香;他又輕輕捏了捏,裏麵平平整整,不知是何物。


    沈湛小心將兩根手指探進去,夾出一疊紙來。他慢慢展開,是一張寫滿字的信紙。本是寫著簪花小楷,卻字跡潦草,一看就是在艱難的境況下書寫。由於紙張有折痕,部分字跡有些模糊。沈湛仔細辨認著:


    “湛兒,娘親不能陪你長大了。真想陪著你長大,教你讀書寫字,看你娶妻生子。娘親不希望你能看到這信,若真有一天讓你看到了,請你一定要原諒娘親,給了你生命,卻不能伴你一生,給你寵愛。金簪送與你妻,香囊留與你。孩子,一定要好好活著,平安一生。另,不要怨恨你父親,是娘自願的,天命如此。娘親絕筆。”


    後麵的字扭曲的厲害,沒有注明日期。


    驀的,一滴淚落在信箋上,瞬間暈染開來。沈湛慌忙拿開信紙,方才驚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麵。他擦去淚水,疊好信紙重新裝進香囊。


    撫摸著香囊上精美的刺繡,他想,母親會寫字,會繡花,一定是個聰明、嫻靜的姑娘。母親長的什麽樣呢?他像她嗎?——如果像的話,她應該也是很漂亮的……


    沈湛重新包好布包,起身將它收進書架暗格中。


    他來到書案前,備好紙墨,照著自己想像的樣子畫了娘親的畫像:一個美麗的姑娘坐在八角涼亭中,她肌膚瑩白,明眸皓齒,高高挽起的發間插著一隻鑲嵌玉蘭花的金簪,一席水粉色裙衫被盛開的花朵半遮半掩著。


    沈湛正欲提上“薛蓉兒”三個字,突然發覺,這畫上的女子有些眼熟,似在哪裏見過一般,又想不起來……他猶豫著,慢慢放下了筆……


    第二日傍晚,將軍府門前來了兩個乞丐,侍衛正要趕他們走,其中一人摸出一塊腰牌,悄悄遞了過去,上麵端正地刻著“沈”字。二人很快被帶進了老將軍的書房。


    來人正是沈湛的兩個影衛,含光和承影。那晚出了營地,為了安全,三人決定避開官道,穿山而過,這樣還能提前兩三天到達。走了兩日,他們進入了大陰山腹地,遇到了一夥極其兇惡狼群,一路死死咬著他們不放。


    他們知道,必須盡快走出大山,一旦再遇到其他野獸群,可能會把命搭進去。三人棄了馬匹,拚著命一路搏殺,一路奔逃,個個身負重傷,總算走出了大山。把兩人留在山腳下一個獵戶家養傷,沈湛先行迴來了。如今,這兩人傷還沒好,也急著迴來了。


    老將軍隻簡單問了問軍營和途中的情況,便讓他們找沈湛去了。


    攬月閣裏,沈湛看著兩人的模樣,很是無語。


    看著主子嫌棄的模樣,又看了看自己破爛不堪的衣衫,露著腳趾的爛草鞋,含光結結巴巴道:


    “主子,您留下的銀錢,我們都留給了那家獵戶。我們出了獵戶家一直走山路。到了城門外,我們才發現,原來的衣服血跡斑斑,不能穿進城,我們就用靴子換了一身乞丐的行頭。”


    承影卻笑了,髒髒的臉上露出一口大白牙:“主子,這乞丐衣物雖髒破了些,也有好處,好進城啊。我倆順著牆根溜進來,竟然沒人盤問。”


    含光無語的低下了頭,實在沒臉看這二貨的兄弟。


    沈湛扯扯嘴角,道:“你倆先去洗漱,寢室裏有我的衣物,你們自己拿去。小心些傷口莫要碰水,迴來我給你們上藥。”


    很快,兩人就幹幹淨淨的站在了沈湛眼前。隻是承影個子小些,穿沈湛的衣服顯得寬鬆許多,怎麽看都像是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傻孩子。


    沈湛拿來藥瓶,問道:“誰先來?”承影道:“含光先來,他傷比我重。”誰嚴重誰先來,這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


    聞言,含光褪去上衣。他的傷的確很重,大大小小有十多道傷口,好在都避開了身體要害。傷口基本都止住了血,還紅腫著。手臂和肩頭各有一處傷口被扯裂,滲著血水。沈湛熟練的為含光上好了藥,兩處扯裂的傷口也包找好了。


    含光慢慢穿好上衣,一轉身,瞥見了藥瓶上娟秀的字跡“玉露金瘡”,也沒敢問,隻能憋著一肚子的好奇。


    沈湛轉頭要給承影上藥,含光道:“主子,還是我來給他上吧。”


    沈湛把藥瓶遞了過去。含光接過藥瓶,看著上麵的字跡,忍不住的好奇,特意把藥瓶在承影麵前晃了晃,才開始為他上藥。


    果然,承影瞬間瞪大了眼睛,道:


    “好漂亮的字啊!主子是在哪裏買到這樣好的傷藥?”就見沈湛嘴角微翹:


    “嗯,字倒是其次,這藥的療效才是真的令人驚歎。”


    “這真是好藥,塗上就止疼,還涼冰冰的,舒服極了。”承影讚歎道。


    “主子,我來給你上藥吧。”


    “也好,讓你們看看這藥的神奇。”說著,沈湛擼起衣袖,又道:“咱們一起受傷,出了大山都用了我們自己的傷藥。現在,看看我的傷,已經結痂了,而你們還未完全消腫呢。”


    聞言,兩人齊齊走近沈湛,細細看了又看,果真如他所說,傷口都結了痂,已經好了七八分了。


    “主人,你是從哪裏買來的這些神藥?咱們應該多買些,以備不時之需。”含光道。


    沈湛停了會,道:“機緣巧合。現在,我也不知要到哪裏去買呢。”


    第二日傍晚,沈湛進行一番喬裝,去了明月酒樓。


    秦伯親自出來,把他迎到後院,進了密室。密室有三、四間臥房大小,四周牆壁點著燭火,室內寬敞、明亮。其間擺放著桌椅、床榻,乃至茶具、點心、醫藥等,一應俱全。


    沈湛對這裏並不陌生,前兩日他重傷來了酒樓,秦伯就是把他安置在了這裏。


    沈湛剛剛坐下,見秦伯一撩衣擺就要跪下,他慌忙起身扶住秦伯的手臂:“秦伯,使不得。您是爺爺的老人兒,如同我的長輩,切莫這樣見禮。”


    秦伯被扶著坐了下來,他又起身給沈湛倒了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才道:“主子和我說了,以後酒樓就由您負責。小將軍,您以後就是我的主子。”


    “秦伯,您以後就喚我將軍吧,不要叫主子。您的主子永遠隻有一個,就是爺爺。”


    秦伯起身一揖,感激地道:“謝將軍體恤!日後但凡有事,您隻管吩咐。”


    沈湛喝了口茶,笑道:“秦伯這裏真好,各種物件齊全不說,就是這茶都是頂好的碧螺春。”


    秦伯一笑:“是啊,能進到這裏的都是貴客,當得起這樣的好茶。將軍還是先看看名冊吧。”說著起身掀起腳邊的一塊地磚,拿出一個油紙包著的本子,正是影衛名冊。


    沈湛接過名冊,打開來看,見前兩個名字就是含光、承影,備注是第一批影衛首領和副首領。下麵接著是二十二個人名,每個名字下麵都用小字標著別名、職務和現住址,有廚子、牢頭、賬房、管家、師爺、宮女、丫鬟、侍衛……真是五花八門。沈湛很快找到太子府一欄,原名秦楠,太子府侍衛,化名秦木。


    秦伯道:“目前隻有這第一批派了出去,後兩批還分散在莊鋪裏待命。”


    沈湛指著秦楠的名字道:“秦伯,他是你什麽人?”


    秦伯笑了:“他和秦利都是我侄子,因為功夫好,就放在了那裏。秦利在這裏幫我,任著副總管。”


    沈湛笑笑:“秦楠,嗯,他做得很好,那樣隱秘的消息都能打探到。”複又正色道:“秦伯,現在我們的處境很不利,太子盯上了我,我們隻能反擊。你這裏的壓力會很大。”


    秦伯道:“將軍放心,我們有心理準備。”


    沈湛又翻看了後麵兩批人員名單,道:“這兩天把這些人分批撤迴來,就近安排。過些日子,陛下會召我進京,屆時將軍府會招護衛、家仆,你想辦法安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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