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靖迴到客棧,簡單洗漱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歎了口氣,久違地感到一陣心累。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通為什麽楊沐恩突如其來地要向她求親,這種打破計劃的事情讓她感到了一陣陌生的情緒——煩躁。


    之後青水還是不用來了吧,反正也沒什麽東西值得惦念了。


    她蒙了被子睡過去。


    ——


    張靖的迴憶戛然而止。


    她迷蒙著睜開眼的時候,太陽西斜,火燒雲一片通紅,仿佛血一樣的顏色。


    她捏了捏眉心,向對麵的農田看過去。


    很多人已經迴家準備晚飯了,依稀幾個老漢坐在田埂上拍鞋子衣服上的草屑泥土。


    她關注的那個人也沒了蹤影。


    張靖重新閉起眼睛,嗓音沙啞:“大海,我姐姐呢?”


    “迴家了,王大海說今天的王阿伯買了兩條魚,做紅燒魚吃,姐姐很高興地跟著他迴去了。”


    溫和的女聲應和著她的話,仿佛她們就在這裏慢慢悠悠地閑聊了一個下午,此刻也是再普通不過的交談。


    ——如果刻意忽略她聲音裏的那份顫抖和小心翼翼的話。


    張靖頓了一下,幾息後,躺椅重新一下一下地搖晃起來:“什麽時候到金陵的。”


    女人舔了舔唇:“昨天。”


    見人不說話,她繼續補充:“昨天晚上到的,看你睡著了,沒有打擾你。”


    她乖巧地像是邀功一樣的話,終於讓張靖看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一個笑來。


    “裝什麽乖?昨天在房頂縮了一晚上。”


    她到底是練武的人,雖然沒有天才們那麽高強的武功,但有人窺視還是能察覺到的。


    換句話說,這人幹脆就是故意讓她察覺到有人的。


    唐一爭露出一個有些委屈的神色來,好看的宛如桃花瓣的眼睛清淩淩地盯著人看,仿佛在控訴她,既然知道我吹冷風為什麽還要假裝不認得。


    但她又知道此刻的主導權也不在自己身上,於是隻好使出美人計。


    “阿靖和王謀士住在一起開心嗎?”


    唐一爭說著說著就醋了,醋著醋著就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陰沉心思了。


    憑什麽被阿靖親昵地喊一聲“大海”?


    又憑什麽要阿靖吃他做的飯?


    憑什麽把阿靖拐到這犄角旮旯的地方來?


    張靖懶得理她,她最近例假來了,正困意上頭,歇著歇著就想睡覺。


    她張開手,向唐一爭輕輕招了招:“師姐,抱我迴去休息吧。避開人。”


    唐一爭幾乎是肌肉記憶般上前一步快速托舉住了她的身體,聽見她含糊地打著哈欠,有些心疼:“你小腹還疼嗎?我迴去就給你衝熱糖水。”


    阿靖許久沒有這樣依賴過她了,唐一爭心裏像吃了蜜一樣,又怕張靖使從前的招數,溫存過後就跑路。


    於是她連問話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張靖靠在她肩膀上,聞到了她的發絲上還有些不知道哪裏沾到的草木氣息,頓時安心地放鬆了動作。


    她囈語道:“不疼……困了……”


    唐一爭昨天晚上摸清楚了這裏的路,很快避開村民,到了張靖和張念真居住的地方。


    是一個小院子,也是王家的地盤,在很多年前就被王衍送給張靖了。


    對那時的張靖來說,這個老人不過是個姨娘的親戚,她順道送信。


    而對王衍來說,張靖不僅帶來了小孫女的信息,她本人也是久別不見的好友齊芸的孫女。


    若是王衍還在京城,張靖也是要親熱喊她一聲姑祖母的。


    張靖沒有察覺到王衍暗含慈愛的目光,自那一別就是生死相隔,隻留下籃子裏這一紙地契。


    後來張靖就帶著張念真迴到了這裏,她才從王衍的堂弟,也就是王大海祖父的嘴裏,知道了王衍和齊芸還有長公主她們的交集。


    說遺憾吧,好似也談不上,張靖隻是有些悵然,錯過了那樣一份幹淨的感情。


    張念真坐在院子裏,抱著一個布娃娃,她眼帶好奇地看著從院子圍牆上飛下來的女人。


    看見唐一爭順利落地,她還歡唿般笑著鼓掌。


    唐一爭淡淡掃了她一眼,目光點在她脖頸間那道傷疤上——終究還是留下了不輕的印記。


    張念真眼眸一轉,卻看見了唐一爭背後的張靖,她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唐一爭,麵色不解。


    唐一爭也沒管她在想什麽,背著人進了張靖的房間,動作輕柔地幫她脫了外袍放進被窩裏。


    她站在床旁邊,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快速脫去自己的外袍和鞋子,連人帶被子抱進懷裏。


    唐一爭閉上幹澀的眼睛,卻聽見懷裏傳來一聲哼笑:“就知道你不會老實待著。”


    張靖掀開被子,一拉扯就把人塞進了自己懷裏,兩個人湊一團裹上了被子,這才真正睡了過去。


    唐一爭呆了呆,終於委屈地癟了癟嘴,像是隻終於找到主人的小狗似的,使勁蹭著張靖的頸窩親了又親。


    直到張靖受不了了把她的嘴捏成鴨嘴,警告道:“再不睡就滾下去。”


    唐一爭不動了,一頓飽和頓頓飽她分得清。


    於是安靜地窩在愛人懷裏,奔波了許久連帶著一夜沒睡的疲憊這才湧上來,在這種溫馨又安全的氛圍下,她很快睡過去。


    張靖例假有些磨人,總是睡睡醒醒的。


    再一次醒來卻看見唐一爭閉著眼睛似乎被夢魘著了,緊緊勒著她,眼淚流個不停。


    張靖拍著她的背,嘴裏輕聲哼著有規律的語調。


    心裏還模模糊糊地想:


    誰讓她自小沒有童年生活呢?


    就讓讓她吧。


    張靖輕輕吻了一下唐一爭的額頭,再次睡過去了。


    ——


    張靖有一個念頭,惦記了很久。


    其實像唐一爭這樣聰明的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這人總是用假假的眼淚騙自己,自己假裝生氣了,她又會說她其實不會哭,剛剛是騙人的,叫張靖別傷心。


    但其實在和張靖依偎的那些黑夜裏,唐一爭也像個真正的小孩一樣流過眼淚。


    她的夢魘是被長公主當成蠱蟲一樣選拔的那些年,和同齡的幼小孩子一同互相猜忌互相競爭。


    她的生活到處是刀子,有她刺向別人的,也有別人刺向她的。


    對他人來說慈愛的母親卻從來不會成為唐一爭的庇護。


    張靖是她第一個由自己決定的朋友,第一個和她朝夕相處沒有傷害的朋友。


    唐一爭對朋友的占有欲有些畸形,但張靖卻不知為何適應良好。


    就像李姨娘說的那樣,她像個沒有止境的容器,總是讓人忍不住再深一點,再沉溺一點。


    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這種占有欲就變化成了愛戀。


    長公主替唐一爭找了幾個幹淨的男子教導男女之事,唐一爭卻在要碰到他們時忍不住吐了出來。


    隨後她就跑到了張靖的被窩,縮在張靖懷裏嚶嚶賣慘。


    張靖無奈地安撫著她,摸著她的頭說別怕,不就是個男人嗎?


    想當年她也是個alpha呢。


    唐一爭卻在這個時候抬起頭,用一種奇異的狂熱的目光看著她說,我們倆這麽親密也沒事,有病的不是我,是那些男人。


    張靖眨了眨眼半天不知道怎麽反應,她也沒聽過這樣的發言呀。


    然後她就被唐一爭按在床上試圖親一下。


    唐一爭還流著眼淚說隻要脫了衣服抱在一起,就能證明她沒病了。


    張靖:……她像傻子嗎唐一爭敢這麽騙她?


    這有些超出她預料之外了,張靖心跳的快了幾分,最終以唐一爭被揍了幾拳結束。


    之後她就總是黏黏糊糊地湊近張靖,卻也沒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張靖也就聽之任之了,她的擺爛養大了唐一爭的心,叫她狂妄地試圖在張靖身上得到更多,目光,身體,靈魂,一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隻是一個老實的配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眼鏡熊博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眼鏡熊博士並收藏我隻是一個老實的配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