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肅查釘子時的動作比較隱秘,府衙中有叛徒的消息暫時沒大範圍流傳,小林村中還不知道這事。


    不過馬子坤早和於知縣說過了,要於知縣之後按律法賠償各家各戶的損失。


    於知縣苦笑著應了,縣衙本就沒什麽銀錢,這一遭下去縣衙不得少一層牆皮。


    之後馬子坤又宣布采用十家牌法的方式進行人口管理。


    即每十家為一牌,每戶門前置一小牌,每日每人置牌挨戶察糾情況,隨時報官,如果有隱匿者,十家連坐。


    犯事者輕則挨板子,重則舉家流放。


    此命令一下村民急了,怎麽還帶玩連坐的。


    其實這種做法對村民來說麻煩費時,但礙於馬子坤的威嚴,沒人敢說什麽,隻好執行起此法。


    齊肅有些看不懂此法的意義,暗地裏問燕澄:“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現在知道這法子出自誰,便直接問到當事人那裏去,省得還要馬子坤幫他轉述一遍。


    燕澄淡笑,指著房簷下掛著的魚幹:“齊大人,你說被搶慣了的人還會將糧食放在這般明顯的地方嗎?”


    齊肅愣了,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是啊,既然知道隨時有可能會有山匪來搶劫,為什麽還要將魚幹掛在這樣明顯的地方,不怕被搶嗎?”


    “說對了,不怕被搶。”燕澄點頭,“齊大人,你說什麽人不怕上好的魚幹被搶?”


    “……山匪的同謀?”


    “沒錯,山匪對官兵的行動了如指掌,其中肯定少不了本地人和山匪勾結謀利的情況。”


    一本名冊出現在燕澄手中,齊肅注意到封麵上寫著的小林村,眼底浮現讚歎。


    想得真周密啊。


    “找出府衙中的釘子還不夠,這小山村中定然還有鬼。”


    *


    一晃多日過去,就等燕澄不到的燕家人收到兩封信,一封來自燕光翼的好友,一封來自燕光翼的寶貝兒子。


    燕光翼先拆開馬子坤寫的那封信。


    信中先寫多年不見甚是想念,然後把他從頭誇到尾,接著又把他的寶貝兒子從頭誇到尾,最後說對他的寶貝兒子一見如故再見更喜愛便強留對方一段時間,等他日再一同上京。


    燕光翼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拿著信對著光通讀一遍,結果還是那個意思。


    嗯?


    馬子坤你什麽意思啊?


    我那麽大的寶貝兒子不迴京陪我,反而在那邊陪你剿匪!??


    這是不是哪裏不對勁?


    你剿匪就剿匪,拐帶我兒子幹嘛?


    你自己沒有兒子嗎?


    “老爺看得這般認真,是澄兒送來的信嗎?”


    書房走進一貌美婦人,正是聽聞燕澄送信到府裏的楚鳶,她走近一看發現桌子上那封才是燕澄寫的,燕光翼手裏的信不知道是誰寫的。


    “老爺可看過澄兒寫的信?”


    燕光翼正為燕澄短期內無法到京城而悶悶不樂呢,心不在焉地搖頭。


    他就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早已取得秀才功名,也十六七歲了,自有主見,辦事妥善利索,不用他多惦記。


    小兒子不到十歲,女兒剛剛十歲出頭,跟在身邊有妻子照顧,都不用他太惦記。


    唯有比女兒小二十幾天的二兒子不在身邊令人憂心不已,他時常惦記對方會不會過得不好。


    最主要的是二兒子年少聰慧,心思敏感,自小便愛多思多想。


    很多年前二兒子突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孩子,聽了旁人的閑言碎語悶悶不樂,不等他們勸慰小家夥便轉頭自己搞事業去了。


    那麽小的孩子懂什麽錢不錢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後嚼舌根。


    他們夫妻二人都想勸二兒子不用自己賺錢,他們的錢完全能養得起二兒子,沒想到二兒子比他們想象的還聰明,一段時間後還真賺了不少錢。


    自二兒子有錢以後他就經常往家裏拿東西,有些東西價值不菲,他們夫妻二人見了卻不見欣喜,反而心酸不已。


    一定是有人在背後說澄兒的不是,所以澄兒才一副不想欠他們的表現。


    每每見到二兒子拒絕用家裏的東西,燕光翼那顆心便忍不住發酸,怎麽世間總有那麽多見不得旁人好的人。


    二兒子雖是養子不錯,但卻早已把對方當成親生兒子,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那般生分。


    燕光翼曾委婉地說過這事,然而二兒子似乎依然擔驚受怕,似乎很怕被他們放棄的樣子,更不喜歡用府裏的東西了。


    他便覺得那些背後嚼舌根的人太可惡了。


    好好的孩子都讓他們嚇壞了。


    好在二兒子隻是不喜歡用府中的某些東西,和他們的感情依舊,半分也不見生分。


    剿匪起碼也要個把月,他們父子從未分開過這般長的時間,這般想著,老父親眼眶發熱。


    “澄兒說在路上遇到了馬叔父,馬叔父要將他帶在身邊指點,他會晚些迴京。”


    拆開信封,入目一手規規整整的楷體字。


    楚鳶將信從頭掃到尾若有所思:“澄兒提到的這位馬叔父可是老爺的那位同年?”


    燕光翼說是,正想和妻子抱怨下好友的不地道,把他們的寶貝兒子拐跑了,楚鳶一臉放鬆說:


    “那就沒問題了。”


    燕光翼:“……?”


    燕光翼不敢置信:“怎麽沒問題?天大的問題,他拐跑了咱們的兒子!”


    “老爺反應怎麽這般大?”楚鳶疑惑,“馬大人願意指點咱們澄兒不是好事嗎?剿匪可是大事,澄兒跟著走一趟定能收獲匪淺。”


    “……可是澄兒才十歲出頭。”


    “十歲出頭怎麽了,澄兒自幼聰慧,在外行走身邊有人護持,更有馬大人陪同,不會有問題的。”


    楚鳶挑眉轉念一想:“老爺該不會舍不得澄兒吧?”


    “……”


    老父親歎氣,楚鳶心想老爺果然是舍不得澄兒。


    也是,澄兒這一耽誤,還不知道幾個月才能迴來。


    幾個月的時間那般長,萬一澄兒在外過得不好,本就沒有多少肉的身體更瘦了怎麽辦?


    楚鳶這麽一想也有些不想讓燕澄繼續留在那邊,但這剛產生的糾結轉瞬即逝。


    世人追求達官顯貴、高官厚祿,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總不好攔著孩子擴展人脈、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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