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言差矣...”


    說話的是另一位官員,看身上穿的服飾,應該是縣丞,他道:“太祖曾言,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府隻是在按照大宋律法行事,何來越權一說?還請殿下不要歪曲事實,否則下官寧死,也要上奏官家!”


    江穆看著此人,沒心思糾結“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是不是宋太祖說的,對方此言,算是在赤裸裸地威脅自己,他如何能忍?冷冷問:


    “你叫什麽名字?”


    “下官西城府衙縣丞劉安,政和二年進士,乃官家親自所授!”劉安大聲說道,尤其是最後一句。


    他還以為江穆怕了,畢竟在這個時代,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可不僅是說說而已,就連範仲淹都曾言“祖宗以來未嚐輕易殺一臣子,這是盛德之事”,什麽文人風骨,在這個時代算是達到了頂峰。劉安巴不得此事能傳揚出去,萬一青史留名,寫道:劉公怒斥皇子趙桓昏庸無道,乃不畏強權之忠臣也...


    但江穆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心中警惕。


    “劉安,嗯,不錯,不知劉賢生你可認識?”


    “乃是犬子,不知殿下何意?”


    “哦,原來是劉大人之子啊,也沒什麽意思,隻是本王前些日剛廢了高坎那廝,聽說貴公子也有同樣喜好,不知能否有幸得見...”


    高衙內身邊的幾個禍害,江穆記得有劉賢生這個人,隻知其父乃高俅一黨,不想還真是劉安,果然是平行世界,都能找到些曆史痕跡。


    劉安心中一跳,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為他當然再清楚不過,和高俅的養子高衙內一樣,奸淫婦女,燒殺搶掠之事也沒少做,若是常人追究他自然不怕,但若是定王...那可就不一樣了,隨便在官家麵前提下這事,就夠他受的了。


    當即,他臉色變了又變,隻是憋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還是朱勔接了話茬,說道:“殿下為民申冤,怒廢高坎之事大家有目共睹,高太尉也十分感激殿下,此事就不與再提了,殿下前來,本府還未好好招待,殿下請...”


    他這是不想當眾說此事。


    江穆心中冷笑,遂了他的意,抬腿便邁入了西城府衙,朱勔對兩名看守的衙役使了一個眼色,二人心領神會,忙將府門關上...


    東京城分東南西北四府,中間設一總府,稱開封府衙,西城府衙,行政相當於地方縣衙,朱勔因獻花崗石“有功”,徽宗親封為西城府衙知縣。


    到了大堂之上,依舊沒看見朱鏈,江穆不由再次沉下臉來,“定王妃呢!”


    “王妃正在獄中...殿下息怒,本官再怎麽樣也不敢對王妃如何,隻是王妃自己要去獄中,本官也奈何不得!”沒了外人,朱勔連下官都懶得稱了,直接以本官自稱。


    堂中衙役已然退下,隻設有四方茶桌,桌上茶杯中的茶水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上不久,江穆想都沒想,甩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朱勔臉上,將其打得後退。


    “私設公堂、關押王妃!你們當真以為本王好欺負不成!”


    江穆說得很大聲,幾乎是喊出來,估計在府外都能聽見。你以為隻有你關上大門不想在眾人麵前裝麽,本王還不想裝了呢!


    “你...!”


    定王是出了名的軟弱,誰也沒料到江穆會突然動手,而張貞芸更是一愣之後,躲在了他的身後。


    “你什麽你!別以為你和高俅勾結之事本王不知曉,別說是你,就算是高俅在此,本王今日也照打不誤!”江穆甩了甩手,能動手就少動口舌,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直接一巴掌來的爽。


    “混賬小兒!本官要去麵見官家!麵見官家!”


    朱勔為官多年,哪裏被人打過,而且還當著這麽多屬下的麵,臉上的疼痛是小,失了麵子才大,因此說著,便要轉身出府,而其下屬見此,也是紛紛叫嚷著江穆殘暴,要去告江穆的狀。


    對此,江穆隻是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迴憶著曾經所學,自顧自開口道:“本王有一賬本,某人中飽私囊,置田30萬畝,錢財數以百萬...”


    政和初年,朱勔經徽宗所批,禦前應奉,尋天下奇花異石,然私下卻虛報冒領,嚐嚐取數十記萬,雖稱應奉,實則擴充私室。


    這朱勔乃北宋六賊之一,也算是曆史“名人”了,江穆身為漢語言係的高才生,熟讀曆史,自然對此有所了解。


    記得不錯的話,大約就是這個數量,既然“生辰綱”之事在這個世界都有,那朱勔貪沒的錢財應該也能對應上...


    而果然不出所料,在當他的話音剛落,原本怒氣衝衝往外走的朱勔頓時停住腳步,連帶著身後幾個下屬都撞了一個踉蹌。


    “大人?”


    朱勔轉過身,見江穆正悠哉悠哉地喝著張貞芸奉上的茶水,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他不禁心中開始打鼓,因為江穆剛才說的那些錢財數量,與他所貪沒的大體一致,尤其是田產30萬畝,可謂是分毫不差。


    當初為了不被抓住把柄,他所貪沒的錢財並未記賬,隻記得自己心裏,為何定王會知曉?


    一時間,他也不清楚江穆的話是真是假,尤其是“本王有一賬本”時...


    “殿下到底想要如何!”


    最終,他還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去賭,即便宋官家對文官的懲罰極為寬鬆。


    江穆慶幸自己賭對了,不想再與其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說道:“第一,將定王妃從獄中請出來,不得有任何怠慢!第二,找出那些打砸店鋪的行兇者,本王也不需要你治他們罪,償還十倍損失便可。此二條若有一做不到,本王的那本賬本,便會出現在父皇的書房中...”


    朱勔麵色難看,但被抓住了把柄,他又沒什麽辦法,隻得咬牙點頭:“王爺之事,下官自會放在心上,但求王爺日後勿要借此生事,否則下官雖為魚肉,也可蹦斷刀俎...”


    “嗬嗬,倒是好大的口氣。”


    江穆站起身:“不必多言,隻要爾等不來惹本王,本王亦不會多此一舉,給你半個時辰,親自去將定王妃請來!”


    朱勔雖如鯁在喉,但見江穆如此說,也隻能相信...


    其他人雖然不明白兩人話中意思,但也能看出,朱勔是被江穆抓住了把柄,自然也是不敢吭聲,紛紛跟隨朱勔一起前去獄中...


    “殿下,外麵都傳,諸皇子中隻有三王聰明過人,才高八鬥,長子定王則軟弱無能...若不是貞芸有幸得見,還真被流言蜚語所騙...”張貞芸一連崇拜地說道。


    江穆苦笑一聲,心道流言蜚語,也不盡然都是假的。


    沒過多久,朱勔便將朱鏈“請”了迴來,其依舊穿的是官黃色羅裙,身後是身上有些許汙糟,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小姝,以及常年麵無表情的長富和愚任。


    “殿下,定王妃已從獄中出來,不知殿下可否滿意?”


    見朱鏈隻是神情帶有愧色,其它一切安好,江穆心中火氣也是消了半分,再說他本就是扯著虎皮當大旗,也沒必要再繼續要求什麽。


    安慰了朱鏈一句後,便道:“五日之內,將賠償送於王府,此事算了。”


    這算是表明了那間店鋪就是本王的。


    朱勔點頭,隻得之後再與高太尉細商賬本一事...


    江穆牽著朱鏈的手出了西城府衙,門口圍觀的百姓愈來愈多,畢竟又有傳聞說,西城府衙私公堂,關押定王妃,定王為妻怒闖府衙!


    “出來了!出來了!定王出來了!”


    “哇,那就是定王麽?好俊俏啊!”


    “是啊,是啊,定王看著比鄆王都要俊俏,聽說定王妃也很漂亮,怎麽一直低著頭...”


    “嗬,再俊俏又能如何,堂堂皇子,連自家王妃都能陷入府衙,果然如傳言那般軟弱...”


    “住口!分明是府衙與高俅那賊人勾結,欲陷害定王殿下!”


    “哦,是麽?那為何不陷害其他皇子呢?怎麽偏偏陷害定王.....”


    聽著亂七八糟的語言,江穆還好,畢竟臉皮厚,絲毫不在意,但朱鏈卻是臉色漲紅,她本就覺著是自己給江穆添了麻煩,這下更是羞愧得連頭都不敢抬!心中愧疚之意不必多說。好在有長福、愚任開路,再加上府衙的人及時出來驅散,他們很快便得以逃脫。


    迴到了定王府,江穆先是安慰了小姝幾句,令其迴去好好休息,隨後與朱鏈一同迴了書房。


    沒了外人在,朱鏈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江穆看的心疼,一把將其攬入懷中。


    不過是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還能如此鎮定,已是超出常人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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