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河搖搖頭道;“關於貨殖領域,我們探討過價值觀,商品勞動貨幣,貨殖對於大明帝國的知識界是一個陌生領域。


    我們先賢明白錢的負麵意義,它能異化人格,所以先賢主張君子不器行者無狀,不要被俗名利益羈絆。但是,錢是客觀存在的,它影響社會生活的方方麵麵。我們修行之路無法跳越錢財進入更高的精神層次,我們即將進入錢財主導的社會形態。


    先賢無法永遠為子孫後代遮風避雨,那麽,我們就進入錢財的風雨之中曆練吧。


    古人認為貝殼布帛稀少的石頭是錢,漸漸的,金銀等稀有金屬被當做錢,錢也叫做貨幣。錢也在隨著社會發展與時俱進,不斷變化外在稱唿或者形式。


    王朝通過強力手段推行紙幣,以後也會出現數字貨幣,這不重要都是貨幣的外在表現形式。


    銀河強調的是要明白貨幣的本質,它是一般等價物是一種特殊的商品。理論上說貨幣可以購買任何商品,那麽,貨幣可以購買人格青春道德嗎?


    農院認為貨幣具有道德屬性,這就不同於西方理論了。西方殖民者正在殫思竭慮賺錢,哪怕使用殺人搶掠欺詐等等殘暴手段。


    西方國家純粹掙錢積攢財富會大大推動資本主義製度的發展,但是,貨幣的負麵效應會腐蝕西方的人文精神。


    農院認為一個人一個機構一個國家,掙的錢要有明確的出處,是辛勤勞作積攢的,是滅族搶來的是貪汙受賄來的還是騙來的,如果說不清來路習慣使用卑鄙手段斂財,那麽這個國家必將腐朽。


    東方西方的智者對於錢都是厭惡和警惕的,錢能夠異化人格,非常可怕。資本家會將任何東西商品化謀取暴利,哪怕製造一個萬惡的金錢社會也在所不惜。


    商行會製定完善的監督體係,人性不可試探,起碼商行係統的官員幹部們僭越權利謀取利益的時候,會感覺背後有一雙雙明亮的眼睛,萬萬不要伸手啊!


    銀河說遠啦,銀河想起錢,想到貨幣的異化威力不寒而栗啊!


    好,我們談商道出現的強力貿易對象荷蘭。文化司一直在收集帝國之外的貿易對象的資料,請徐安生教授談談荷蘭。”


    徐安生走到前台微笑道;“世界各國正處在銀河所說的資本主義初期,大家都在摸索契合經濟基礎變化的上層建築。


    資本主義外在表現是逐利,也就是現在的貿易。文化司正在深入搜集海洋貿易的資料,我們認為,世界各國最重要的貿易交往在海洋上,我們正在總結海洋文明。


    文化司認為在發展初期,商業霸權會造就手工業霸權,再憑借海上優勢,會出現創造海洋文明的若幹國家。他們真正引領世界進行深刻的變革。


    我們身處千年未有之大變革時期,進取還是袖手旁觀將影響華夏帝國數百年國運。


    在荷蘭之前,海洋霸主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他們的冒險和進取精神值得尊重,雖然他們為了獲取東方的錢財,但是九死一生在海洋上搏擊,居然搏出通往東方的商路,找到一片遼闊富饒的新大陸。


    西班牙富裕了,他們裝滿金銀的船隊每年從美洲把財寶送迴本土,還有一支船隊從亞洲呂宋交換亞洲的商品。貨幣是具有腐蝕性的,挖錢的國家最終習慣了奢侈享受,衰敗是可以預見到的。


    葡萄牙也在海洋創造了驚人的輝煌,葡萄牙在探索的航路上不斷修建堡壘基地,他們很早就來到帝國海疆,現在聚集在帝國濠鏡。


    德不配位必有災禍,葡萄牙的國力人口資源無法掌控遍布全世界的據點,無法獨自控製商道。歐洲後起之秀紛紛搶奪葡萄牙的商貿份額,葡萄牙一直處於四麵受敵的戰爭及激烈競爭中,葡萄牙的實力急劇衰退。”


    徐安生指著地圖道;“荷蘭前身是尼德蘭,是由十三名地方貴族以及商賈組成的政治邦聯體,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荷蘭就像一家公司,國家按照出資額度由股東打理政務及對外貿易。


    荷蘭本土狹窄地勢低窪資源貧瘠,境內河道縱橫。荷蘭緊靠大洋水路四通八達,依靠世界地理大發現,荷蘭的港口迅速繁榮。


    荷蘭的造船業發達,開明的政體加上發達的航運業使荷蘭迅速崛起。世界貿易主要依靠海上交通,船隻猶如運輸的馬匹,誰擁有船隻誰就控製了海上貿易,繼而掌握了貿易霸權。


    荷蘭前身是尼德蘭,成立緊緊幾十年。據情報顯示,荷蘭的船隻噸位占據歐洲運輸業一半以上,荷蘭是西方目前崛起的冉冉新星,它正處於上升時期。


    商行先遣船隊在對馬島遭遇了荷蘭船隻,我們參考參謀團的建議決定堅決打擊荷蘭的挑釁,展示商行維持商道的實力。


    西方的哲學有一些問題,當然宗教最終止於至善,但是歐洲的哲學解釋出現了爭議,這體現在宗教的解釋角度。


    中華文明的道產生於天地之前是唯一的,所以我們接受了萬物混同天人合一的哲思。西方還在糾結意識與物的分割問題。這就會產生二元對立的困惑。


    西方出現存在即合理,打破經院宗教的桎梏,大大推動科技體係的發展。但是,物與意識的對立,也就是心物二元對立,會為西方發展帶來隱患。


    道否定權威,道家認為人人都是神,完全可以修煉得道,人們要明白我們隻是道的一部分而已。


    西方神與自然是獨立的,這就麻煩了,歐洲人腦海中有生存的競爭危機感。這種生存危機體現就是戰爭搶奪和無序競爭。


    道是唯一的,先天地而生是象帝之先,無情無親無仁,否定一切權威。所以中華先賢的人道哲思解釋;萬物並育而不害,道並行而不悖。


    按照西方哲思解釋,崛起的荷蘭必定搶掠西方先行者,比如最早的海洋霸主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家,搶奪其貿易份額摧毀其殖民據點。


    西方海洋新秀不是采取合作共贏而是戰爭摧毀的方式發展,荷蘭崛起後必將導致反噬。


    文化司的意見是展示創建和維持商道的實力,符合西方的商貿發展思想;真理在大炮之內。


    但是,大明帝國沒有海洋文明,商行的海上實力是弱小的。商行的鬥爭是為了更好的發展貿易,促進和平。


    商行的發展初衷是世界一體,為生民謀福利。所以戰爭是為了團結大多數盟友,武力隻是有限的展示實力的一部分。必須控製戰爭的規模戰爭的烈度。


    荷蘭正處於發展上升期,它的海運實力非常雄厚,商行要明白;戰爭服務於政治,服務於貿易利益。好戰者必危!


    荷蘭的崛起必然遭到老牌海洋霸主的抵抗必然遭到海洋新秀的撕咬,荷蘭實力雄厚但是四麵樹敵,商行雖然弱小但是能夠集中力量在一條商道之上。


    商行在遼東甚至在亞洲,可以形成局部優勢。


    文化司隻提供信息和參考,戰爭是商行需要決定的事情。我提醒的是,荷蘭崛起有必然的因素,比如公司體製,貨殖領域創新等等,這不是我的強項。”


    徐安生衝李銀河點點頭,飄然離開講台。


    李銀河微笑迴禮,走到地圖前良久沉思。


    李銀河轉身麵對眾人道;“無犧牲無勝利,大家要有和荷蘭發生海上戰爭的準備。武力是商行行商天下的後盾。


    商行追求航行自由,但是,是有秩序的自由。那麽,誰來製定航行及海貿規則呢,銀河認為是北方商行的股東會。應該由易水湖商行牽頭,大家一起製定完善海上規矩。起碼,遼東商道範圍由北方商行負責製定規章。


    會後,商行將進行祈福遠航閱兵,邀請北方商行股東及貿易朋友們參觀。


    商行對於遼東商道誌在必得,易水湖商行將商道延伸至奴兒幹地區的決心不容置疑。農院將繼續派遣學子們協助商道延伸,商軍及預備役青壯要加緊訓練,培訓完畢的退役軍士要不斷輸送到海參崴基地。”


    雲從島碼頭戰船雲集,李銀河一行在碼頭迎接北方商行股東代表。雲從島教場內鼓樂喧天,大批商軍在商棧內集結,準備踏入教場接受檢閱。其中部分商軍檢閱後將輸送到海參崴。


    李銀河向股東們拱手道;“在天氣寒冷之前,商軍將建設鯨海基地,本官即將跟隨大明帝國祈福使團前往鯨海。


    在此之前,北方商行將召開股東大會落實航海規則。”


    李銀河敬個軍禮道;“諸位前往教場觀禮,觀禮之後參加股東大會。銀河是大明帝國的武官,先去檢閱去往大明奴兒幹都司的商軍及幹部團隊。”


    李銀河一身戎裝,抖抖披風跨上戰馬奔向教場。


    教場之內人山人海,商軍允許百姓觀禮,許多商軍來源於東江鎮,百姓們興高采烈等待觀賞子弟兵的軍姿。


    大批侍衛們跟隨北方商行股東們,烏泱泱的人群向教場管理區域移動。


    等到觀禮人群進入指定區域,商軍四名司號兵吹響軍號。


    八名鼓手挺直胸膛引領警衛連進入教場邊緣,身著軟甲披著紅色披風的文藝兵簇擁中軍李銀河及侍衛列陣在警衛連軍陣之後,兩翼身披水銀甲特種連士兵遊弋護衛。


    觀禮人群發出讚歎聲,女兵英姿颯爽,特種戰兵神情冷漠,遊弋的特種戰士很多頭盔?著狐狸尾,身挎大弓,代表商軍神射手身份。


    擁有一名神射手代表一個部族的實力和榮耀。商軍兩翼出現十名神射手,觀禮股東人群也開始出現驚歎躁動。


    背插標槍的醫護兵軍陣緊跟特務連軍陣排在中軍之後,鼇拜和賴圖抱著膀子各自率領一隊刀盾兵護衛兩翼。


    披三層甲的刀盾兵相當於後金的精銳死兵。


    最後是騎馬步兵和馬載炮兵,兩隊騎兵護佑兩翼。


    石百三手執商行新式旗幟站在軍陣最前方,紅底旗幟上?著五顆金星,五星出利於東方。


    易水湖商行使用雲紋飛鳳旗代表商旗,五星旗代表軍旗。


    李銀河點點頭,司號兵吹響軍號,八名鼓手敲響戰鼓,石百三提起一丈五尺旗杆準備邁步。


    一個小女孩蹦跳著跑進隊列前方,一名小男孩追逐著女孩,不斷向軍陣方向施禮。


    石百三放下軍旗,看眼麵無表情的李銀河,示意鼓手暫停。


    定遠候負責禮儀程序,滿頭大汗帶領警衛們將兩個孩子帶到李銀河身旁道;“銀河啊,大意啦!


    開放式觀禮果然導致程序混亂,國之大事在戎在祀,錯過黃辰吉時不好呢!”


    定遠候擦把汗道;“小女孩被戰鼓驚嚇跑入軍陣道路,怎麽處理?男孩十歲,女孩三歲。棘手啦!”


    李銀河看看定遠候身邊的秦令儀道;“令儀,你負責收容管理婦女兒童,兩個孩子怎麽迴事?”


    秦令儀道;“這兩個孩子剛剛到達雲從島,不懂規矩,不知道商行婦幼院接收孩子們。”


    李銀河下馬走到驚恐的孩子們麵前伸手,小白掏出蜂蜜遞給李銀河,李銀河將蜂蜜遞給男孩道;“家裏大人呢,你們從哪裏來到雲從島的?”


    男孩道;“爹娘死了,我從廣鹿島劃船來的,聽說在雲從島能吃上飯。妹妹不懂事,你們處罰我吧。”


    男孩腰間圍塊破布,頭上頂著小小包裹,護著躲在身後的妹妹。


    王翦低聲道;“男孩劃著木頭從海上飄了幾百裏,不簡單啊!”


    李銀河取過男孩的包裹,包裹裏有一雙草鞋幾個野果子。


    “叫什麽名字?會打仗嗎?”


    男孩驚訝地抬頭道;“我叫熊喜帆,妹妹喜雅。從小生活在海島,給我鐵兵能殺人。”


    李銀河再次伸手,彩雲遞過來一份軍糧和挎包。


    “挎包內有一些生活用品,你能夠漂洋過海劃到雲從島,能夠照看妹妹,熊喜帆吧,你是一位男子漢。”


    李銀河將挎包塞給熊喜帆,指指秦令儀道;“那位漂亮姐姐接收婦孺,閱兵結束之後,你將妹妹送到婦幼院。


    你熟知水性,去商軍鳥船上曆練吧,生存是艱難的,希望你能夠救助更多的人。戰船之上需要定時學習,如果你沒有認真學習,本官會揍你的!去吧。”


    李銀河對鼇拜道;“鼇拜,你騎馬繞著教場通知一下,婦孺老弱可以去婦幼院報道。”


    鼇拜拱手聽令,瞪著眼抽出長刀,騎馬奔馳而去;“老子是綠植三處的,老頭子小娃子女孩子們,呔!


    你們去婦幼院吃飯去!”


    秦令儀搖搖頭,跨上馬拿著喇叭尾隨鼇拜而去。


    定遠候搖頭道;“過了吉時,不成體統啊!”


    李銀河擺手道;“人命大於外在的禮儀。至聖先師強調恢複周禮,是克己複禮關愛生命!侯爺,你看看百姓眼中的生氣,人心就是吉時。


    為了兩個孩子耽誤閱兵沒有任何問題。開始吧!”


    閱兵之後,石百三率領商軍一個營準備登船駛向海參崴,隨行一千遼東百姓。


    觀禮股東們走向商棧準備參加股東會,李銀河在碼頭接見濟州島海女首領靈鵲。


    “靈鵲,你選擇參加商行的戰鬥,而且是要求最艱險的特種火船戰鬥。這需要付出慘烈的犧牲。


    你的海女們是養家的女子們,本官需要你深思熟慮。”


    靈鵲麵無表情道;“海女的歸宿是大海,不管怎樣都要沉入大海死去。女子沒有地位,海女們養家卻不被朝廷認可,海女沒有戶籍,我們的家人無法離開海島。


    離開海島去謀生是奢望,接受教育去看看世界是遙不可及的夢。幾百年了,海女及家眷隻能冒著生命危險摸珠子交稅賦,最後死於意外。


    我希望海女有一個正常人的身份。我希望身份是商軍及商軍家眷。


    李大人曾經說過;身不苦,則福祿不厚;心不苦,則智慧不開。


    商軍有女子戰兵,海女通過犧牲要爭得一個身份。”


    靈鵲望著大海道:“靈鵲管理的海女四百六十七名,我們提供兩個連隊的人員協助商軍作戰。


    這是海女們的集體決定。我們要融入商行,海女是大海的精靈。”


    靈鵲指著大海道;“生如螻蟻,當立鴻鵠之誌,命如紙薄,應有不屈之心。靈鵲要為海女打出一條精彩出路,死不旋踵!”


    在靈鵲手指的大海方向,五味子漸漸浮出海麵,腳踩一丈多長的大魚,手捧一個巨大的海蚌靠近碼頭。


    五味子跳上碼頭將海蚌遞給李銀河道;“海神姐姐說五味子快迴家了,五味子心中充滿愉悅。”


    五味子看眼靈鵲道;“摸珠姐姐,你的心中充滿悲憤,這不好啊!


    水利於萬物而不爭,你親近大海,要打開心扉學習海神姐姐的豁達。


    李銀河大人,五味子希望秦令儀姐姐能夠去部族做客,華夏醫學能夠幫助部族辨識草藥去除病痛。


    部族的人口一直稀少,五味子希望部族興旺!”


    李銀河遞給五味子毛巾道;“五味子非常好,被壞人抓走作為奴隸,依舊心懷善念。本官會派秦令儀去黑龍江,還會邀請劉一手禦醫去奴兒幹。


    五味子放心。”


    靈鵲目瞪口呆看著蹦蹦跳跳離去的五味子,再看看巨大的海蚌道;“海之精靈啊!


    當我們可以坦然接受生命賜於的一切,不再動念,覺得一切要好的時候,也許所有的事情反而變成一份禮物,一份啟示,一次生命路途中一次新鮮的體驗!”


    靈鵲五體投地向大海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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