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恆婚俗,成婚第三日歸寧,該是夫妻一道去娘家的。


    謝雲苔眨眼望著他:「你不逼我見公婆,我也不逼你見我爹娘呀!」


    「這不一樣。」蘇銜輕笑。


    不讓她去見公婆,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把他們當親人,她與爹娘關係卻都好得很。


    「放心,我今天不會亂來。」他摸摸她的前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夫人你放心好了」


    宮中,皇帝下早朝後料理了幾本緊要的奏章便起了身,一圈圈地在殿中踱著。殿中寂靜,宮人們一言不發地躬身侯立,隻餘沉而輕微的腳步聲一度度地響起。


    皇帝就這樣一直踱著,踱了多時,總算定住腳:「去皇長子府。」


    說罷他便向外走去。薑九才趕忙跟上,朝宮人們打了個手勢,示意各自速去籌備聖駕出行所用之物。


    不多時,宮門大開。聖駕出城,京中各處迅速清道,自宮門口到皇長子府的各條街巷都安靜得看不到半個人影,待得聖駕在府門外停下,闔府皆已迎至門外,行大禮叩拜。


    「父皇聖安。」皇長子跪在最前。語聲落定不久,皇帝下了馬車,自他麵前經過:「免了。」


    在他側後不遠處的正妃忙上前攙了把,夫妻二人相視一望,皆不敢多作耽擱,即刻便隨聖駕入府。


    殷臨曜是皇帝長子,且是皇後嫡出,自出生以來就備受重視。出宮開府後,這府邸聖駕也已親臨過多次。是以皇帝腳下未停,輕車熟路地徑直去了他所住的院落,殷臨曜很快覺出父皇情緒不對,捏了捏正妃的手,壓音:「你去吧,不必跟著。」


    「殿……」皇長子妃擔心,殷臨曜眼底一沉,令她噤了聲。


    她隻得退開,殷臨曜定住氣,複又舉步前行。很快就進了院,院中下人已被皇帝盡數屏退。


    殷臨曜走進臥房,皇帝已在羅漢床邊落了座。殷臨曜想到昨日與蘇銜所言,到底心虛,行上前又行大禮叩拜:「父皇。」


    「蘇銜都跟朕說了。」皇帝開口,言簡意賅。


    殷臨曜一滯,心跳漸亂:「兒臣知罪。」


    皇帝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沉寂持續下去,皇帝心底一股怒火升騰。他竭力壓製著,終是淡聲:「起來吧。」


    殷臨曜起身,皇帝端詳起麵前的長子來。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湧動,讓他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自問政治清明,雖說不上有什麽宏圖大略,但身為守成之君,他做得也還可以。唯家事,實在一言難盡。


    次子因為昔年之事不肯認他,如今長子又覺他要殺他。再深些想——眼前長子心中的疑慮寧可與蘇銜說都不肯與他直言,他這父親當的……


    殷玄汲一時心思百轉千迴。想寬慰長子幾句,又不知如何開口,半晌隻說出一句:「朕隻是來看看,你好生養病。」


    皇長子長揖:「謝父皇。」


    皇帝噎了噎,又道:「此事朕交給蘇銜,讓他領著暗營去查了。暫不要驚擾你母後,免得她胡思亂想。」


    皇長子頷首:「諾,兒臣遵旨。」


    「……」皇帝無聲一喟,「待你病愈,朕便下旨立儲。」


    皇長子猛地抬頭:「父皇?!」怔了怔,慌忙下拜,「父皇,兒臣絕不曾圖謀皇位。昨日與蘇銜所言是……」


    「你圖不圖謀,這皇位也早晚要給你。」皇帝風輕雲淡地打斷他的話,殷臨曜窒息。


    「朕知道,在你眼裏朕更疼蘇銜。」皇帝頓了頓聲,「朕也承認,若蘇銜當真是宮裏的皇次子,朕也會想把皇位給他。不是因為心存虧欠,是因他在治國理政上有他的本事。」


    「但他既無此意,朕也沒有糊塗到寧可殺你都要將皇位安給他。」皇帝又一聲歎,搖一搖頭,「況且若論本事不談,他的性子也未見得適合承繼大統。」


    到底是太放縱不羈了一些,規矩禮數在他眼裏盡可踩在腳下。為帝王者雖看似說一不二,但這樣的脾性也最易吃虧,規矩違得多了,史書評說就要大打折扣,如又隻是個守成之君難有驚天動地的建樹,那恐怕就算國泰民安,他也會因那些放縱之舉在史書上被寫成庸君。


    更要緊的是,蘇銜看來是真不拿皇位當迴事。真將皇位給他,他也未必高興。


    皇帝伸手扶了皇長子一把:「隻是你要答應朕,來日承繼大統,你不能殺他。」


    「父皇多慮了。」殷臨曜垂首坦然,「兒臣從不曾厭惡蘇銜。」


    倘若他真看蘇銜不順眼,那些話他又豈會同蘇銜說?於他而言蘇銜倒比旁的兄弟更可信——有本事有才學又沒有野心,來日若能為他所用自然是好,若不能,殺也是不必殺的,由他自己逍遙自在去便是。


    征勇侯府。


    知道小姐今日要迴門,府中下人都自一早就忙碌起來。二人是在臨近晌午時到的,午膳已準備妥當,正方便一家人一同用個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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